等下人们把插花的用具拿来过后,沈清嘉已经麻木了。
算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大不了回院子了挨兄长一顿罚就是了。
看沈清嘉端坐在中间,敛目插花的样子,倒是颇有那么一两分京城贵女的意思了。宋明珂拽了拽沈承聿的袖子,低声道:“嘉嘉真的去学了插花?”
沈承聿反问:“你觉得以她的性子,她能坐住?”
“……还真不一定。”
“那就对了。”
宋明珂捏着他的手指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插花这些,但爹和兄长那时候总逼着我学,烦得不行。”
沈承聿反手握住她,道:“他们逼着你,也没见你学。”
宋明珂就拧他。
“皇后娘娘在,注意仪态。”
“哼。”
等宋明珂想坐正了离他远一点,他又不肯了,握着她的腰就是不放手。
宋明珂就懒得和他计较了。
而这一边,沈清嘉吭哧半天终于是把这一瓶的花给插好了。插花讲究的是错落有致、赏心悦目,但沈清嘉显然不懂这些,红的白的黄的簇拥在一块,完全没半点美感。
这可把沈老夫人给气得够呛,但是皇后娘娘和家里的众人都在场,她也不能狠狠诘责,所以她只能瞪着沈清嘉,肩膀直颤。
沈清嘉也心虚,一颗脑袋深深埋了下去,还用脚尖不停地刨地。
林婉遥欣赏了一会,道:“嗯,这作品姹紫嫣红,花朵们簇在一块又显得极为热闹,虽是春日未至,本宫却已感觉到了盎然的景趣。”
“不如就将这副作品取名为——一隅春,如何?”
“好!”
沈之迎率先开口道:“好好好,这寓意极好,皇后娘娘目光如炬、才华横溢,微臣佩服啊佩服。”
沈家众人也都跟着迷茫地点起了头——哦,他们倒是不太懂插花,但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那沈清嘉这小丫头还有点真东西啊?
不错不错。
“不过啊——”
林婉遥这一转折,又将众人的心给提了起来。
“沈小姐有心了,为了贴合这题面,还下了一番功夫。”
沈清嘉疑惑。
她举起了瓶子,转了两圈,然后就看到了一只油光锃亮的大蛐蛐,贴在一片叶子上,正和她大眼瞪小眼。
似乎是不满沈清嘉的视线,这蛐蛐还动了动须须。
众人:“……”
丸辣。
“沈!清!嘉!”
这下沈老夫人是真气着了,她拿起了拐杖狠狠杵地道:“还不快把这玩意给弄走!来人,来人!”
两个下人小跑上前,打算将这蛐蛐捉走,谁曾想这蛐蛐一窜就是半个人高,几下就脱离了桎梏,灵活得像是山里的猴。
沈清嘉焦急道:“你们别把我的小将军弄死了!哎呀轻点!轻点!”
“它在那呢!”
“在那在那!”
“别过来啊啊啊虫子虫子,让它滚啊啊啊!”
蛐蛐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大家也都跟着乱了起来。就在它刚蹦上了一张桌上时,一只修长的手捏着杯子伸了过来,砰的一声把蛐蛐扣了进去。
“嗡嗡。”
蛐蛐还不满地叫唤了两声。
沈承聿面无表情道:“女则五百遍,闭门思过一个月。”
沈清嘉:“……”
就这么水灵灵的挨罚了。
始作俑者被扣了,众人这才平稳了下来。沈清嘉也知道自己是犯了大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呜咽道:“呜呜,皇后娘娘,臣女错了,您杀了我吧。”
“您怎么着我都成,就是、就是,您别怪祖母,都是我的错。”
林婉遥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没说话。沈老夫人瞧沈清嘉哭得真切,也不禁心软,咳了两下道:“皇后娘娘,清嘉她一直都是个顽皮的,今日在您面前失态,确实是她的不对,您……”
“噗嗤。”
林婉遥放声笑了出来。
沈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有点懵。
林婉遥笑了好一会。等她笑累了,下人上前来倒茶水,林婉遥这才摆摆手,道:“你这孩子,当真是……”
沈清嘉心想,当真是什么?太顽劣了?太过分了?太不可理喻了?
“太可爱了。”
沈清嘉哭的声音一哽。
“想起本宫和你年岁相仿的时候呀,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林婉遥眉眼柔和,越过了沈清嘉的身影仿佛在看着什么,“本宫那时呀,和你一样,一提起什么插花、诗词、字画,恨不得要长出翅膀,飞到府外头去了。”
沈清嘉挠挠脸,十分不好意思。
“其实仔细想想,咱们这些女子,又何必囿于风花雪月之中?又有谁说,女子非要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呢?”
“本宫倒是觉得,清嘉天真可爱,又不失直率烂漫,极对本宫的胃口。”
沈清嘉难以置信地捂嘴——皇后娘娘居然记得她的名字?
见皇后并未动怒,沈家众人也就放心了——要知道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皇后若是真想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人谁也跑不了的。
“清嘉,你可愿意时常进宫陪伴本宫与太后?太后也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沈清嘉恨不得举起双手大喊我愿意。
“臣女愿意!”
“那便太好了,”林婉遥对她眨眨眼,“不要忘记偶尔带上你的花儿。”
沈清嘉看看林婉遥,又转头看看沈承聿手上的杯子,神色一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