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出宫探访臣子,按理来说,臣子需要提前几日沐浴焚香,为接驾做好万全的准备。林婉遥这次到安北侯府,虽说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但在马车行进之前早有宫人提前传信,所以安北侯府必须得在林婉遥到来之前,在府前跪拜迎接。
整个侯府除了宋明珂和老夫人,都跪得整整齐齐,等待皇后銮驾到来。
“嘶。”
沈清嘉在一群人中跪着,虽然披着厚厚的兔毛斗篷,但还是冻得直吸气。旁边的沈承炘用手碰了碰她,示意她别乱动也别出声,惹得沈清嘉直瞪他。
“你干什么!”她小声道。
沈承炘道:“不能乱动,否则要被治失仪之罪的。”
沈清嘉用手半掩着嘴巴道:“皇后娘娘不是还没到吗?咱们也要一直跪?”
“当然,这是规矩。”
“什么呀什么呀,我从前怎么没听说过……哎呀!”
沈之遐给了他们二人一个脑拍。
“嘟囔什么呢,都闭嘴!”
两个人只能暂时闭上了嘴巴。
好在林婉遥的马车并不慢,在沈清嘉第三次挠脸第五次抠帕子的时候,便有太监的声音远远传来——
“皇后娘娘驾到——”
“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万安——”
沈清嘉也跟着喊,还偷偷地抬眼瞧了瞧,却见下了马车的那妇人金贵又优雅,瞧着就和他们这些人不是一个画风的。似是感觉到了沈清嘉的视线,林婉遥居然朝她看了过来。
沈清嘉赶紧低头,生怕皇后娘娘治她个大不敬之罪。
她倒是见过几次皇后娘娘的,但不多,在沈清嘉的印象里皇后娘娘是一个宽容大度又和善的人,总之就很好。所以在面对这样的场合时,沈清嘉难免胆子大些。
林婉遥自然也记得沈清嘉,她微微一笑,挪开了视线,主动拉住了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直拍林婉遥的手背,道:“不知是什么风,把皇后娘娘给吹来了,老身这侯府上下啊,当真是蓬荜生辉!”
“您言重了不是?”
林婉遥一边扶着沈老夫人往里走,一边示意众人起身,“天寒地冻的,诸位快请起。”
“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到访,整个侯府都严阵以待,不敢有半点差池。以皇后和老夫人为首,宋明珂和沈承聿等人则是跟在后头,乌压压的一片,远瞧着就十分壮观。
因为到了饭点,所以侯府本来都准备好了各个院子的吃食,但皇后到来不能不开宴席,于是侯府和公主府的厨子们便齐齐出动,为宴席做准备。
到了宴厅,林婉遥在主座落座。下人伺候净手后,林婉遥把手巾放到了一边,道:“许久未见老夫人了,不知老夫人一切都好?”
“好好好,老身啊什么都好。只是年岁愈发大了,也无法时时进宫探望陛下与娘娘,还望娘娘您宽恕才是。”
“所以本宫这不是过来看您了?”林婉遥轻笑。
“哎哟,娘娘您当真是折煞老身了。”
客套了几句,林婉遥转向了沈清嘉二人方向。她望向沈承炘道:“这就是炘哥儿吧?都长这么高了。”
沈承炘现在当了父亲,人也经历过生死,所以性子愈发比同龄人要沉稳许多,也不像从前一样跳脱天真了。他起身,恭敬地抱拳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他这从容大方的样子,赢得了在场许多长辈们赞许的目光。沈清嘉郁闷地想:整个侯府长不大的人好像就只有她了。
“上次见炘哥儿,不知是多久了,一转眼都已入了军营,成了大小伙子了。”林婉遥欣赏道。
沈承炘道谢,又挠挠头,这才能瞧见两分从前的影子。
“是沈大人与您的夫人教导有方。”
沈之迎和丁氏满面红光,恨不得五体投地,朗声谢恩。
短短几句话,林婉遥也基本将这些沈家人瞧了个大概。他们郑重也真诚,与自己说话的时候也十分恭敬,没有半点油腔滑调。
这让林婉遥想起了林双游。
悲郁之情一息带过,林婉遥笑笑,抬手道:“自打陛下潜邸时,本宫便一直把珂儿当作亲妹妹看待,诸位既是珂儿的家人,便不必拘礼,可千万不要因为君臣之节,冷了我们的情谊。”
皇后这么说,又有谁敢真的跟人家勾肩搭背称姐道妹?
只有沈清嘉小小欢呼了一声。
然后招来了老夫人和弟弟的眼刀。
沈清嘉:“……”
委屈死了,好冷,好饿。
所幸膳食上得很快。
不过在这种场合,大部分人都不是冲着吃去的,因为极有可能在皇后面前失仪。
沈清嘉离得远,她不管这套。
公主府的厨子一向都是名厨,无论什么菜系,都得备上那么一两个,随时给口味刁钻的长公主准备着。
面前的炙牛肉,不知是哪个名厨做的,鲜香软嫩还多汁,没一会,沈清嘉就炫了个干干净净。
正当沈清嘉举着筷子打算将这只水晶肘子大卸八块的时候,老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清嘉!”
沈清嘉眨眼,看看祖母,又看看笑意温润的皇后娘娘,默默地放下筷子,扑了扑裙子,站起来。
“怎么了,祖母,皇后娘娘?”
沈老夫人气得直瞪眼——人家皇后娘娘都没吃几口东西,她倒是显出自己胃口好了,这样下去非得失仪!于是老夫人道:“正好,皇后娘娘听说你最近在学插花,趁这个机会,你给皇后娘娘展示一番。”
沈清嘉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
“我?”
“不然还有谁!”沈老夫人快把她的魂儿给瞪飞了,“怎么,难不成你这段日子都偷懒去了?”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就是偷懒了。
“那还不快快取瓶来!”
沈清嘉连声道是,一张小脸皱成了打了秋霜的茄子——她哪里会什么插花!她只会在死人脑袋上插很多的坟头草!
学插花的时候她光顾着和隔壁家的小姑娘蛐蛐苏晚凌来着,她哪里知道什么花该插哪里,何况这玩意有什么好看的,直接往花瓶里一塞不就成了吗?
于是沈清嘉求助地望向宋明珂,然而宋明珂正在和沈承聿喝酒说悄悄话,压根没搭理她。
沈清嘉绝望望天——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