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边,平西。
大片大片的荒漠连绵不绝,枯枝黄叶携杂着北方独有的风烟纷至沓来。荒漠的尽头有乌鸢向天发出了凄长决绝的悲鸣,演变成了这空谷之中为千万尸骨默哀的绝响。
平西军营内,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巡逻放哨。营帐与营帐之间偶尔传来将士们穿着甲胄走过的声音,像是铮铮铁器墩砸在墙面,沉闷又压抑。
帅帐之内,金凌燕正看着桌上的地形图陷入了沉思。他手里拿着朱色的毛笔,在那图上头圈点出了几处险要的关隘,过了一会便又沉默不语。
此处离弱烈山不远,他们大军身后便是整个平西。准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了耳城,当场就在耳城外扎起了营盘,刚好和金凌燕手下的平西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这几日,金凌燕也曾与准丹交手。
通过探子带回来的信息,金凌燕得知,与他们对垒的敌军是耶庭手下的精锐金狼卫之一,数量大约有两三万人左右。虽然不多,但是来势凶猛,并且他们骑兵甚强,又如闪电一般灵活,几次拉扯之后,金凌燕居然没能占到一点便宜。
但是金凌燕并不惧怕他们。
要知道,他们要面对的也只是耶庭手下的金狼卫之一,连主力都算不上,这种军队若是找对了弱点其实是很好攻破的。
这一点,金凌燕打算向沈承聿借鉴一两招。
沈承聿作为骠骑将军,常年四处征战,算是十分了解他们的路数。打草原人,速度必须要快,下手必须要狠,不能给他们一点松懈的机会,不然很容易就会被反咬一口。这一点,沈承聿把握得很好,所以金凌燕觉得,他沈将军能做到,自己这个和草原人打了这么久交道的将军,如何做不到?
他也去杀杀草原人,如果运气好了,还能让这九边的主人换一个!
金凌燕刚下定了决心,却听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小兵跑了进来,道:“报——将军!前方斥候来信!”
金凌燕一摆手道:“传!”
那斥候赶忙跑了进来,抱拳道:“将军,最新消息,准丹人正在收归牛羊,好像是准备拔营了!”
金凌燕眼睛一亮道:“你说是真的?”
“不会有假,”斥候低头道,“将军,我们该如何行动?”
金凌燕心中高呼老天爷开眼。
这是什么好机会啊?
要知道,通过这几日的对冲看来,虽然他们没能咬掉准丹的大腿里子,可是准丹人也没在他们身上占多大的便宜!毕竟他背靠着平西,有着绝对的防御优势,准丹想要轻易突破,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而现在,金凌燕判断出来,他们不想付出太多代价!
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拔营离去,换个地方,重新来过!
在这个时候,他们整顿战马,收归牛羊,可不正是大好的机会吗?这种机会若是不抓住了,更待何时?
金凌燕心中更是热血沸腾,他刷的一下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当即下令道:“传令下去,整合所有平西军,咱们一马当先直接端了他们草原人的营盘!”
斥候领命,下去了。
金凌燕手下的平西军足足有三万人,而这三万人若是真的与对方硬拼起来,其实还算是有些打头。
此时天光尽数被密不透风的乌云遮掩,远处有惊雷作响,这是一场暴雨的前奏。
冷风呼号,秋意萧瑟。驻扎在耳城外的草原人正在收归着羊马,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木然的,动作也是缓慢的,不如说,他们在刻意等待着什么一样。
突然,狼烟大燥,黄土飞烟之间朦胧可见一支踏着逶迤巨浪奔袭而来的军队,长风凄切飞沙走石,甲胄与马蹄的声音被吞没在滔天的战意之下,伴着将士们底气十足的呼喊,向着草原人抵近!
正在巡逻的准丹人立刻向着军营里狂奔,一边奔跑一边用准丹话喊道:“大渊人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正在整理战马牛羊的准丹人一改刚才的颓慢态势,以极快的速度把东西都归置好,而仔细看来,他们放在明面上的战马和牛羊也就不到一成的数量!他们归置完毕立刻拔旗向后退去,那躁乱的程度就好像是被人突然打破了平静的行动,从而十分慌乱一样。
金凌燕率领着三万人马,尽管周边的声音震耳欲聋,但金凌燕目及远眺,却见那些准丹人早就乱做了一团,好像是根本没想到大渊会在这个时候攻打上来一样,于是他大声道:“冲!冲!冲散他们的营地!”
主将发了话,下头的士兵更是热血沸腾!他们士气高涨,杀声震天,跟着金凌燕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恨不得直接就拔了准丹的老巢。
准丹人赶忙调出一队人马前来抵抗,或许是这袭击太过突然,准丹人甚至都没能排列出一个有利的队形,他们那稀稀拉拉的抵抗遭到了平西军的碾压,双方短兵相接,兵刃之声四起,鲜血冲天,断臂残肢七零八落,掉在地上很快就被战马的铁蹄踏成了肉泥。
准丹人自乱阵脚,这个事实让平西军的士气达到了空前的强盛。金凌燕知道此刻必须抓住这个缺口,一举撕破准丹人的防线,于是他驾驭着战马举着剑道:“都跟老子上!弄死他们!”
“杀啊!杀啊!”
轰隆隆——
一道闪电落下,击中了营帐旁边的枯木,很快那枯木就燃起了火,火舌席卷蔓延,逐渐燎到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一时之间血腥气和令人作呕的烧焦气交织,就连喜食腐物的鸦鸟也不屑于在这里停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