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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春秋生存指南 > 第360章 高层次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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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人与吴人谁都不肯向前一步,争的其实就是关乎“礼”这种层次。

如果晋人再前进,等于说超乎了“礼”的规格,等于晋国用侍奉的方式在对待迅速崛起的吴国。

而吴国要的就是被侍奉,不止可以从气势上压制晋国一头,也要让天下诸侯认为晋国在对吴国进行让步,或干脆是晋国在害怕吴国。

不懂政治的人看来会觉得有点虚头巴脑?

然而,国家与国家的竞争不就是体现在方方面面嘛!

前来迎接的晋人,赵鞅不可能向前,智宵更加不会。

到了赵鞅和智宵所处的层次,该懂的道理都应该懂得,不然丢脸的不是个人,会丧失国格。

起先,赵鞅还担忧年轻的智宵不懂那些,或者因为年轻沉不住气,一阵观察下来发现好像过虑了。

“智宵,当代人杰啊!”赵鞅必须承认这一点。

当然不是因为今天这么件事,包含以往智宵的种种表现,其中有智宵多次率军击败诸侯的功绩,还有智宵为智氏做了诸多的贡献,乃至于要算上智宵在对抗赵氏、魏氏、韩氏方面。

事实上,赵鞅真的没有怪智宵对抗赵氏,甚至感到非常欣赏。

他们都是卿位家族的核心成员,背后有一大家子以及偌大封地,数之不清的诸多产业,多达数十万的属民。

以当代人的思维,认定身处什么位置,屁股一定要坐正,可千万不能歪掉。

作为一个氏族的世孙或宗子的人,认清威胁来自哪里,及时进行提防,或是当机立断进行对抗,哪怕作为敌人,痛恨肯定会痛恨,该赞叹还是会进行赞叹。

说白了,并非是出于什么私人恩怨,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家族,太符合当代人的三观了。

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思维或三观,春秋时代的人可以亦敌亦友,到了战国时代仍旧留有类似观念。

同时,思想和三观也是在战国末期发生改变,不同国家的人际交往变成“敌就是敌,友就是友”的关系,国家层次容不下丝毫的灰色,要不然就是通敌卖国。

到战国末期才改变,无非就是战国时代打“总体战”打得太狠,不像春秋时代遵守一些交战守则,战国末期到了互相之间仇恨无法化解的程度,观念肯定是要出现相应的变化。

赵鞅比较突然地问道:“宵有往吴国经历,吴国是何等风光?”

注意称呼,用的是“名”,不是官职或爵位。

智宵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才说道:“吴国黎庶居其野,城邑实属不多;观其风俗类百越,仍是纹身散发,耕作则用中原之术,日常所用之具类我(晋国);吴国权贵少有食邑,一生荣辱及家族存亡,皆在君主一念之间。”

这些只要有派人去吴国,其实并不难窥知。

智宵最后说的那一段,其他诸侯国或许不了解,晋国这边一百多年前早就知道了。

晋国不是派了巫臣作为代表,前往吴国作为“总工程师”进行帮助吗?

当时的几代吴君比较礼遇巫臣,巫臣确确实实也用心帮助吴国。

按理来说,在这个祖先付出子孙可以享受蒙荫的时代,为吴国强大付出那么多的巫臣应该在吴国得到富贵的保障吧?可是并没有。

可能是吴国觉得自己够强大了,也能是吴国突然间讨厌巫臣,将巫臣驱逐出国。

巫臣回到晋国,把儿子屈狐庸留在吴国。

屈狐庸这一代因为是充作晋国与吴国的外交使节,得到的礼遇还算不错,到了屈狐庸的孙子这一代,吴国有大臣进行诬陷,吴君僚连调查都没有直接下令处死了屈氏的全部男丁。

必需讲解的是,巫臣到了晋国才得到“申”地作为封地,晋人为了恶心楚国给尊称“申公”。他实际上是屈氏,也就是楚国的公族,子孙后代也一直沿用屈氏,没有因为巫臣在晋国获得“申”作为封地而改掉前缀。

说那么多,主要是吴国的君主权力远超中原诸侯,吴君真的可以随意杀死自己的大臣或国中的贵族,一点都不担忧生乱,原因是大臣或贵族手里的实力不强;中原的诸侯可无法一念决定贵族的荣辱,更别说中原诸侯想一念决定贵族的生死,原因是中原贵族有反扑的实力。

赵鞅知道吴国是个什么情况。

晋国与吴国的第一次会盟期间,当时的吴君寿梦可是干过杀几个人给晋悼公助兴的事情,被杀的都是吴国的贵族,好些还是一家之主。

那个时候,晋悼公以及一众晋国贵族都被整懵了,问被杀的人都犯了什么罪,得到的答案是没有,杀掉纯粹就是为了助兴。

这里需要用到几个字母:wtF!?

能够想象吴君寿梦的行为,给参加会盟的中原诸侯与众臣带去什么样的心理冲击。

从那个时候起,晋人就知道吴国的不一样,认为吴国发生再离谱的事情,不用觉得大惊小怪。

后来,吴国十年之内有三位国君先后战死沙场,一再出现兄终弟及的君位更替,不了解吴国的人瞠目结舌,晋人则是非常淡定。

晋国最为耿耿于怀的便是巫臣无故遭到驱逐,以及屈氏后人被怨杀的这两件事,长久以来吴国也没有给晋国一个交代。

赵鞅本来不想重提陈年往事,可不是对峙的对峙从上午到下午,耐心被磨得消失干干净净,心中怒火越燃越旺盛。

“善者不来啊。”赵鞅盯着对面的吴君广车,沉声讲了这么一句。

论道理,晋国这边依照礼节迎接,没有错误的地方吧?

前来迎接的还是晋国元戎以及有偌大名声的下军将,很是给吴国面子了。

当然了,站在国家的立场,吴国君臣认为自己迅猛崛起,想要获得超规格的待遇,以此证明吴国的强大,出发点也没有错。

智宵同样沉着一张脸,说道:“今次或有波折。”

赵鞅眼神变得锐利,说道:“如‘钟离会盟’一般?”

这个“钟离会盟”就是晋国与吴国的第一次会盟。

受邀会盟的吴君寿梦带着人抵达现场,在会盟正式开始之前,很突然地跟晋国抢夺主持会盟的权力。

所谓的主持会盟,用当时的话来讲就是“执牛耳者”这一身份,也就是作为诸侯的盟主。

寿梦时期的吴国就是东南一隅的一个小国,别说是跟晋国相比,比之鲁国、卫国、郑国都有不如,敢跟晋国抢“执牛耳者”的身份,不止是头铁不铁这么一回事,站在晋国这边来讲,说难听点就是无知者无畏了。

可是,站到吴国这一边也能换种说法,叫心有远志。

智宵发现仅是几个关键词,竟然能够让赵鞅跟自己同一频率,心想:“似乎也不值得奇怪?赵鞅本就有急变的本质,智慧不输给任何人。”

视野拉得更广一些。

列队的晋军,他们一开始怎么样,到了下午仍旧保持着队列大致上的整齐。

初来乍到的吴军,一开始队列本就没有晋军整齐,到下午干脆就变得松松垮垮了。

倒不是说站军姿就能看出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仅仅是能够分辨出纪律上现实的差别。

晋军强是强在哪里?正是强在军纪的体现之上。

在晋国成为中原霸主之前,楚国早早就是南方霸主,两国动辄十数万军队的交锋,楚军胜少败多就是大多输在军纪不如晋军上面。

吴军打赢楚军,历来不是因为吴军在硬实力上比楚军强,两国的交锋从一开始就极少打堂堂正正的列阵而战,玩“你偷袭我,我奇袭你”的打法才是主流。

因为吴国多了一个叫孙武的人,吴军才有五战连胜,甚至攻破了楚国的都城。

与其说吴军强大,不如说楚国在高层的比拼方面输给了吴国,并非是楚军不敢打或不敢死。

赵鞅想再说点什么,眼角余光看到有人从吴国队伍那边过来,等待那人离得近了,感到诧异,更多的是愤怒,说道:“遣奴而来,吴君胆敢如此辱我!”

怎么认出奴隶身份的?

其实很好分辨,正儿八经的使节或使者都是贵族,穿戴就会有贵族的模样;奴隶会有脸上黥面,哪怕没有黥面,穿着方面也能显示身份。

勾践上身穿的是短衫,下身穿着一条裤腿到膝盖下面一点点的短灯笼裤,布料是没有加工染色的原色。

现在穿那种衣服的人,不是普通黎庶就是奴隶,而普通黎庶怎么会随行前来会盟,一定就是奴隶了啊。

智宵可是有亲自受过勾践的招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对赵鞅说道:“此人乃是战败被俘之越君。”

这一刻,赵鞅脑子里估计想的是:“啥玩意?”

倒不是说赵鞅不知道越国战败的消息,更非不清楚勾践战败被俘后成了奴隶。

赵鞅完全是被吴君夫差搞得这一出,弄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待反应过来,赵鞅的举动是先下车,做好勾践过来的一应准备。

智宵却是仍旧站在战车之上。

并不是智宵不懂礼节,或是看不起成了奴隶的勾践,完全是赵鞅已经下去,晋国这边总要有人保持警戒姿态,好在发生突然状况的时候,能够做出及时的应对。

赵鞅没有等勾践开口,先出声喊道:“越君,何至于斯啊!?”

勾践先看了一眼站在战车上行礼的智宵,随后脸色复杂地对赵鞅行礼,等待赵鞅避开,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张开的嘴巴重新合上,做了一个抿了抿嘴的举动。

哪怕勾践战败被俘成了奴隶,仍旧不会让赵鞅坦然受礼,选择避开是一种常规操作。

“吴君邀请两位晋卿向前一见。”勾践说道。

赵鞅沉默地看着勾践,没有给予回应。

智宵从勾践对夫差的称呼品味出一个事实,心想:“勾践暂时还是放不下尊严,要是喊一声‘我主’让夫差听到,伪装效果就拉满了。”

那么,勾践是从什么时候舍得放下脸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