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之拥......”苏柏喃喃。
“约束局序列号80,能够干涉梦境与现实的契约,编织让人永久沉睡的梦境,造梦者可以任意操纵梦中的世界。”
“你们人类都分这么细么?”芙罗拉有些惊讶,随后开始绝望地棒读,“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梦崩啦,你醒啦,我也丸辣。”
“其实不让我做梦,也可以吧?”苏柏有些不解地问。
“灵魂寄宿在物件里,没有一场梦来承载的话,你就会陷入无尽的冰冷和孤寂。”芙罗拉说,“你这一世过得够苦了,我希望你能有一场好觉、一场好梦......其实,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早点发现什么?”
“你就是她。”
“她?”
“女天将,夏虎萌。”芙罗拉的猫瞳里闪过一抹久远的、怀念的光。
她的脑海里,海港上的风雨中,那个孤身走入迷雾的背影,和千年之前面对千军、策马入阵的女将缓缓重合。
重合的声音清脆空灵,在她心底激起一阵幽远的回音。
“就算过了一千年......你也一样一人成军,万夫莫开。”芙罗拉微笑,“这是你灵魂的锚点,你灵魂的气味,不会有错。”
“是么.....”
苏柏无法回想起芙罗拉所说的那段,属于“夏虎萌”的记忆。
她只是明白了,第一次见到芙罗拉心中那种莫名而来的亲切感终于有了解释。
因为就在一千多年前,你曾是我的旧友。
“如果你还想重新入梦,我可以再一次生效织梦之拥。”芙罗拉说。
苏柏摇摇头。
“为什么?”芙罗拉不解,“是因为有破绽么?没关系,这一次,我会努力编织一个没有破绽的梦境给你。”
“不,”苏柏依旧摇头,“我只是不想活在梦里,哪怕它是一场绝无仅有的美梦。”
“为什么?”芙罗拉再次发问。
“因为,人总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的。”
苏柏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机器一般的秦尚远。
她眼中的柔光收敛,转而变得锋利冰冷。
“芙罗拉,你编织的梦境太美好了,我怕我一旦沉睡,就再也不愿醒来。”
“这样么......”白猫垂下眼帘,“我知道了,不过你的母亲......似乎也在你的身上留下了特别的东西。”
苏柏不解地抬头。
“她能发现我的存在,并且做出反应,”芙罗拉继续说,“我原本以为这场梦里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棋子,但她身为棋子,却在见到我的一瞬间摆脱了控制.....这就是夏氏的窥天者么?”
猫猫叹息着,梦境也随之散去。
酒店中温暖的光芒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空洞和黑暗。
苏柏蜷缩在虚空之中,一只白猫静静守在她的脚边。
“这就是你要面对的现实。”芙罗拉叹息,“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终于习惯了。”苏柏笑了笑。
“呃......有人来了?”芙罗拉抽动鼻翼,她在虚空当中闻到了陌生的气味。
淡淡的金色光芒在面前汇聚。
那是隐藏在苏柏灵魂深处的一个陌生印记,是在她降生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无比牢固的联系。
血缘。
金色的光芒凝聚成一个女人的样貌。
和苏柏记忆中的她不同,女人既没有坐轮椅,双眼也明艳动人。
她像是仙子落凡一样缓缓降临在苏柏面前,静静地凝望自己的女儿。
“妈妈......”苏柏下意识地喊。
“乖女儿。”夏寒星的灵体微笑着,淡淡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苏柏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悲伤。
“把我当成一个存在不久就会散去的怨魂吧......”夏寒星语气轻松,她伸手想要触摸女儿,两个灵体却只能在虚空中交错而过,“当妈妈的,总牵挂着自己的孩子。”
“我现在能够出现,说明哥哥的计划执行得不错。”夏寒星又说,她满眼笑意地看着苏柏,“我的宝贝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苏柏顿时红了眼眶。
她无法拥抱自己的妈妈,只能站在原地像个孩子那样嚎啕大哭,倾诉这些年来受到的一切委屈。
比如那个喝酒喝到偏瘫的父亲,比如跟她没有丝毫情分,只将她当做武器的二叔夏炽阳。
“好好......”夏寒星笑意盈盈地安慰着女儿,耐心听她讲完了十多年的所有烦恼和心事,“其实啊,妈妈都知道。”
苏柏愣了:“妈妈,你都知道?”
“当然啊,你妈妈我可是窥天者啊。”夏寒星得意地一笑。
“可......”
“可既然知道自己的女儿会遭遇这些,为什么不做些改变,是么?”夏寒星笑笑,“因为这就是命运啊,小叶子,命运无可避免。”
“命运,无可避免么?”苏柏听完,默默低下了头。
连妈妈都这样说,那应该的确是这样吧?
“可是......”夏寒星话锋一转,一脸深邃地望着女儿,“可是这世界上没有不会结束的严寒,冬日的枯叶,也总会有萌发新芽的那天。”
苏柏恍然,看向妈妈。
夏寒星温柔一笑,像极了苏柏温柔的模样。
“我的女儿,就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女儿。”
她伸出虚幻的手,抚摸着虚幻的女孩。
“原谅妈妈......”
“新年快乐,小叶子。”
......
灰锡渊海。
都容市收容所。
研究人员们来来往往,互道新年好。
因为日历上过新年的时候,灰海之上的界域正在发生沉没,没人过得好年,于是大家就索性再过一次。
今天全世界的辖区都张灯结彩,大家自发组织春节联欢晚会。
墨丘利之门耀出的金色光芒能够照亮夜晚的半边天,秦尚远孤零零地靠在墙边。
超大型炼金矩阵的光芒让头顶的星空黯然失色,当然也照亮了秦尚远有些黯然的侧脸。
楼下燃起了篝火,火焰的声音夹杂着歌声传来。
收容所的宅男们居然砍了背后林子里的木头,用车运到广场上点燃。
酒水和烤肉一起上,大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快乐得像是几内亚部落里的原始人。
与其说是过年,不如说更像是一场大型团建,每个人都很兴奋。
“秦校董,新年好。”研究人员一脸正色,拿着两只烤羊腿匆匆地走过。
“新年好。”秦尚远对每个人都这么回。
他既不想下去载歌载舞,也不想吃东西,他的心思全在手里的佛珠十八籽上。
“哥。”圣女从背后出现,“又在想什么呢?”
但她立刻就注意到了秦尚远手里的佛珠。
“在想阿姐么?”
秦尚远揉揉她的头:“嗯,但哥没事,你去跟他们玩吧。”
“我刚刚去给江洋和林澜扫了墓,才不跟那群臭宅男一起玩。”圣女嘟着嘴嗔怪,“我想跟哥待一起。”
“那好吧,”秦尚远笑着叹息,他望了望走廊尽头吹来的料峭寒风,“冷不冷?”
“我又不会冷。”圣女抱住秦尚远的手臂,“哥怎么老是问这种问题。”
“习惯了。”秦尚远挠挠头。
“哥。”
“嗯?”
“爸妈走了之后,你是不是每年都这样一个人过年?”
秦尚远想了想:“不是。”
“不是就好。”
圣女靠在哥哥的肩膀上,金瞳闪现,洁白的羽翼在背后展开,挡住了寒风。
“哥,以后你不会再一个人孤零零的了......一千年前不是,现在,也不会是。”
“嗯。”
秦尚远笑着地揉揉妹妹的头发。
“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