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述印象中的赵晨诚和眼前的赵晨诚大不相同,主要不相同在,他印象中的赵晨诚面色苍白,而眼前的赵晨诚面色红润有光泽,他印象中的赵晨诚身体细瘦像个病秧子,眼前的赵晨体格正常,比他看起来都健康。
最关键的是,他印象中的赵晨诚和眼前的赵晨诚从面容上看,最多最多只有三成相似。
要说这个赵晨诚是那个赵晨诚?
周述心中转了几转,开口道:
“赵兄啊,冒昧问一下,你师从哪里?”
赵晨诚停止介绍一年生草本植物生长特性,看向周述,没回答周述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白兄呢?师从哪里?”
“我是鸿清宗的。”
鸿清宗三年一收徒,他打包票就算是真正的赵晨诚也记不住同期的所有弟子,更别说在他之后入宗门的许许多多届弟子。
“是吗?真巧,我也是鸿清宗的,说来,我大概可以算作你的师兄。”
赵晨诚看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到底是一百年过去,大家都变厉害了,还是眼前赵晨诚并不是当年的赵晨诚?
“师兄,我听说当年群英盛会,您名次很高啊。”
“当年?”
“好像是一百多年那次。”
“运气好罢了。”
“当年的事情您能和我说说吗?”周述查证道:“我听说当年那一届比后来的要有趣很多,听说是有几位大人物扰……
赵晨诚将手指竖在唇边,轻微摇头提示周述不要乱说话。
“……降临赛场。”
“是有几位。”
“哪几位?”
“你好奇的劲儿用错地方了,不是对养草好奇吗?怎么不见用劲儿?”
“那我问点别的,师兄您当年在育灵殿还是在炼丹殿?我说您在育灵殿被嘲了……”
赵晨诚笑了一下,道:
“都不在,我常年在济世司。”
人物关键信息能对上。
周述笑了一下:“看来我被嘲是应该的。”
确认了人物身份,周述就不避讳了,直接问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赵师兄,您知道要怎么才能养好须臾草吗?”
“你有须臾草?”
“我不久前听说了须臾草,想养。”
“不如先得到须臾草,再学怎么养?”
“到时候就晚了,须臾草那么脆弱,不先学怎么养不行啊。”
“你随我来。”
一纯白一浅青两个影子走入视野之外,坐在二楼窗边之人从窗木之上起身:要说什么话?
赵晨诚和一个刚认识的人要背着他说?
斑驳的光影下,赵晨诚问道:“你身上有须臾草的气味,不用反驳,我不会误判,可否将须臾草借来一看?”
见眼前小公子没生警惕,而是面露为难,赵晨诚知道,他大概率能从这小公子手里把须臾草要过来。
“须臾草因个体不同,脾性各有不同,若是一概而论,方法无效倒是其次,要是好不容易得到的须臾草自毁了,实在是得不偿失,你既然想要须臾草,应该已经查过须臾草的资料,我说的可有误?”
“没有......”
细白骨节分明的手合在一起,一株绿色的与路边或山林中随处可见的杂草别无二致的草悬浮在手上。
赵晨诚的视野被“杂草”占据,再不能看见别的东西。
竟然是真品。
等听见耳边叫他的声音,他才收敛目光,而传闻中极其容易自毁的须臾草,仅仅蜷缩起叶片,连隐身的动作都没有。
莫非......赵晨诚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须臾草被捧着的人移开了,赵晨诚抬头看小公子。
“这草最讨厌别人碰它,被盯着看已经是它能接受的极限,您还是别碰它了。”
“你怎么知道?”
“它有神识,能传音,刚才在我脑海里尖叫,震得我脑仁疼。”
“你把它收起来,我们聊几句。”
周述将须臾草放回空间。
赵晨诚看上了须臾草?可这东西是主角要的,这怎么给他?
“须臾草是百年生草本植物,一般都不会具有神识,你这株很具有观察价值和药用价值。”
“是吗?”周述保持微笑。
“除了须臾草,你还对什么植物非常感兴趣?我和你交换如何?”
果然是看上了须臾草,可这是主角要用的东西,我怎么给你?
小公子犹豫了......不是立马拒绝!
赵晨诚看见希望,即刻乘胜追击道:
“我和你换,只要你能说出来,两株换一株如何?”
周述想了想,道:“不论品级?”
赵晨诚嘶了一声,好像很是心痛:“本该要论的,但因我所爱,夺你所爱总归失礼,就当作补偿吧。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周述持续保持微笑,脸笑的有点儿僵。
这是在给他下套啊。
以为他年纪小,就真当他是白痴啊?明明想要的不得了,还搁这儿装。
周述敢肯定,别说两株超品植物,以赵晨诚表现出来的对须臾草的渴求,就是十株,赵晨诚也会“心痛”的应下。
周述现在比较好奇赵晨诚为何如此需要须臾草?
不过呢,须臾草这东西,可以暂时放在赵晨诚这里......
“我这株须臾草虽然胆子大一些,但也不比别的须臾草坚强——”
赵晨诚道:“我知道。”
打断别人说话,想上去给一拳。呼,淡定。
“我不需要其它的植物,超品我也不感兴趣,我现在就对须臾草感兴趣,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现在考虑就太多余了,我向来不考虑太往后的事情,赵师兄,你只要答应我两个条件,我把须臾草双手奉上。”
赵晨诚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你说。”
“赵师兄,我在说条件时有任何疑问,请在我叙述完条件之后再提。”
“好。”
“第一条,须臾草是借给师兄的,以后要还,可以不是同一株,但品质品相不能比师弟我借出的这株差,并且师弟我随时去要时,师兄必须给我。”
“师兄也不必如此愁容,师弟一年半载多半不会去要,再说了,师兄前面不是说需要观察须臾草和探究药用价值吗?想必师兄会好好养着这株须臾草,到时候还我原来这株就行。”
“第二条,如果师弟登门时,师兄既没了这株须臾草,也没有新得须臾草,师弟也不为难师兄,师兄给我几瓶长艾花的绝对有效解药就行。”
周述微笑:“师弟我就这两项条件,师兄你看,你怎么样?能接受吗?”
一墙之隔的阮文易笑了,这姓白的修士果然心眼子多,这哪儿是对须臾草感兴趣?这分明是想要长艾花的解药,又不会自己用须臾草制,又拿脆弱的须臾草没有办法,还想攀上赵晨诚的关系......恐怕今日白杉出现在赵晨诚面前是白杉不知多少日前计划好的,就等着和赵晨诚见面,钓赵晨诚上钩了,而......赵晨诚不得不上钩。
因为赵晨诚不知道已经找须臾草找了多久,他可太需要须臾草了,哪怕一片叶子于他,也足够用了。
“好。”赵晨诚爽快地答应下来。
“那您发个灵誓吧,不然空口答应,师弟我实在是心不安啊,不是说师弟我不相信师兄你的人品,师弟只是想求个心安,师兄这不过分吧?”
违反灵誓者,神魂必遭创击。
修士们很爱惜自己的魂魄的,说什么都不会做损害自己魂魄的事情,哪怕只是会对魂魄造成一丁点儿伤害,他们都会慎之又慎,绞尽脑汁努力去扭转结果,保护魂魄。
周述已经将须臾草打包放入盒中,就等赵晨诚起灵誓。
——还好须臾草在空间中处于昏睡状态,不然他就不会做这笔交易——转交途中须臾草就会毫不犹豫死掉。
“好。”赵晨诚犹豫一盏茶的时间,总算应下,抬手于虚空中起草灵誓。
周述望着莹莹字体,甚是欣慰。
——须臾草也寄放出去了,真好。
——心理工作这活儿他做不了,他又不是心理医生,又不是幼师,不会疏导开解,也不会哄“小孩”。
——没金刚钻,不揽瓷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