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躺平
黄昏的时候雪就已经停了。
冬日天短，一个婆子打着灯笼领着周瑞家从林黛玉的院子走出来。
婆子脸上堆着笑：“真真林姑娘和气大方，竟赏了我一个银锞子，阿弥陀佛，上一次得银锞子还是先珠大爷中了秀才，老太太一高兴.....”
“这些奴才越来越懒了，路上的雪也不扫。”
周瑞家打断了她的话，冷哼一声，“有你们的苦日子！”
婆子瞄了一眼满脸寒霜的周瑞家，撇了撇嘴，有本事你当着二爷的面说。
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温暖如春。
贾琥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两只脚搭在矮几上悠闲地晃着。
雪雁坐在他身旁的矮凳上，轻轻地给他按头。眼睛却望着坐在香炉边做针线的晴雯。
晴雯抬起头，见雪雁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掩嘴笑了笑，然后伸出她那长着长长指甲的细手，得意地扬了扬头。
林黛玉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贾琥那副神态，嗔笑着摇了摇头，走到书案前坐下，说道：“宝玉舅舅怎么说都是长辈，你不该这么说，好歹委婉些.....二太太那边又该多心了。”
说着，拿起笔写了起来，一边接着说道：“无论去不去，明儿都要打发人送一份贺礼去。”
贾琥微闭着眼，嘴里“嗯嗯”地应付着，王子腾生不出儿子，为了继承香火，明日在王家祠堂正式收养王熙凤的兄弟王仁，王仁是独子，所以不能过继，就让王仁一人顶两房，以后娶两个媳妇，就是所谓的兼祧两房。
什么请自己去做个见证，狗屁，就是想从自己这边打探消息。
原以为王子腾的胆子变大了，没想到皇帝刚出手就将他吓坏了，难怪皇帝这么放心将步军统领衙门交到他的手上。
忽然想起桩事情，贾琥坐了起来，对林黛玉问道：“还记得那日诗会上伱说的话吗？”
林黛玉抬起头：“什么话？”
贾琥：“你说扬州的腊梅花开了，还作了一首《咏红梅花》。”
林黛玉似乎想到了什么，含笑望着贾琥，问道：“怎么了？”
贾琥站了起来，说道：“后面园子里不是移栽了一片腊梅么，原以为今年不会开花，方才路上碰到了林之孝家的，听她说有好几株腊梅树开花了。正好园子里也停工了，不如明儿咱们去踏雪寻梅？”
林黛玉嘴角笑着，定定地看着他，好一阵子才说道：“原来是这件事，这又多谢你费心了。”
贾琥：“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多生分！你应该说明儿打发人安排好暖轿，再准备一个手炉和狐皮袖筒，来接你去踏雪寻梅。”
林黛玉微微摇了摇头：“王家的事也算是正经事，你推了也就算了......若是传出去，对你不好.....”
顿了顿，“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不是，我在自己家里还要看别人的眼色？再说了，在我心里，陪你踏雪寻梅才是正经事。”
林黛玉扑哧笑了：“又胡说了。一天天也没个正经，年底了，家里的事你也不过问，全是嫂子在忙活。”
“这个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贾琥歪身在书案边坐下，接着说道：“我想好了，年前就不出门了，躺平！年后看具体情况，心情不好，就接着躺，躺到有人来找我。”
“.....没事吧！”
看着林黛玉眼中不安的焦虑，贾琥笑了：“这盘棋无论怎么下，我都是执棋之人。”
林黛玉这才点了点头。
墙角的自鸣钟突然响了一下！
林黛玉转头望去，戌时三刻了。
“哎！紫鹃呢？”贾琥突然问道。
林黛玉眨了眨眼睛：“多谢你来陪我说话，这会子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贾琥掏出怀表瞧了一瞧：“这还没到亥时，我再坐一会儿。”
“好了。”
这时，林黛玉站了起来，推着贾琥：“外面天寒地冻，路上又有积雪，你早些回去，明儿再来。”
“噗....”
晴雯忽然笑出声，贾琥一怔，接着转头问道：“你笑什么？”
晴雯扑闪着眼睛，林黛玉连忙说道：“好了，你就先回去吧。”又对外面喊道：“可有人在外面？”
有婆子应道：“有人，打着灯笼等着呢。”
雪雁将贾琥的裘皮大氅抱了过来，林黛玉接了给他披上，推着他：“快回去吧。明儿咱们去踏雪寻梅。”
“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
林黛玉瞧了他一眼，转身走回书案前，“随你的便。”
突然厚厚的门帘掀进来一阵寒风，紫鹃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怀中抱着一枝红梅，兴奋道：“姑娘快赏吧，赖大娘带着小厮们好容易从山上取下来。
老太太高兴坏了，直夸‘好俊的梅花’，老爷、太太和姑娘们那里也已经打发人送去了。二、二爷.....琥珀姐姐也有一枝，赖大娘带回去了。”
看了看这枝梅花，又望了望她那双红通通的小手，贾琥接过梅花，插入书案上的花瓶内，然后转身出去了。
紫鹃蒙了，回过神后，脸白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二爷生气了？”
林黛玉笑了：“生气？他那是觉得不好意思，丢脸了。”
晴雯立刻接言：“二爷在我们姑娘跟前很要面子的。”
雪雁用力点了下头。
紫鹃眨了眨眼睛，想象着说道：“还记得那次二爷跟姑娘下棋，姑娘说让九子.....二爷不乐意.....结果一直输，我和琥珀都急了.....最后还是姑娘故意落差了子......二爷赢了一局高兴坏了.....”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林黛玉含笑望着面前的梅花，好一阵子才说道：“将披风和白狐皮袖筒都准备好，明儿我要去踏雪寻梅。”
.............
北静王府的家庙离京城约二十里，入夜后十分安静。
从山门到大殿门口摆满了灵幡幛幔，北静王妃的灵柩就摆在大殿内，跪满了戴孝的水氏族人。
一阵寒风吹过，殿外的灵幡哗哗直响。
后殿的窗户开着，殿内也没有生火，桌上的那盏灯被寒风吹得明灭不定。
北静王水溶这时正站在窗前，寒风吹得他身上的披风往后飘起。
管家走了进来，将几扇窗户都关上了。
水溶站在那里一动没动：“都安排好了？”
“是。”管家将一碗热茶捧给水溶，声音沙哑地说道：“王爷，甄頫又攀上了义忠郡王。”
水溶想了想：“不管他了。”
“是。”
管家略一犹豫，问道：“下面该怎么办，请王爷示下。”
水溶眼中露出了凶光：“快过年了。让他们先安稳几天，过个惊喜的新年。”
管家低下了头：“是。”
“王爷。”门外传来了王府总管太监的声音。
水溶走到左上首坐了下去：“进来吧。”
总管太监走了进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长史从京城送来的急信。”
水溶接过撕开展看，立刻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好！好！这个老东西终于倒下了！”说到这里，他急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住，对总管太监说道：“你亲自走一趟，告诉长史，多搞些火药。”
总管太监：“是。”躬身退了出去。
管家担心了，火药是管制物资，花了很大的代价才从神机营那里搞了些，再搞下去很容易暴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王爷.....”
“不用说了。”
水溶眼中闪出了光，声调里也透出了杀气：“吴氏手中沾满了水氏族人的鲜血，也该让他们偿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