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本官来得冒昧,还请恕罪。”
陈建和黄文先将许显纯张兆文一行迎接进入虎山口公署大厅坐定之后,许显纯皮笑肉不笑地对陈建说道。
“不敢不敢。许大人到来是我虎山口无上荣耀。但不知贵人事忙的许大人莅临我虎山口有何贵干?”陈建揣着明白装糊涂说道。
“陈大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许显纯目光一凝,沉声说道。
“着实不知。”陈建坦然。
“那本官就明告陈大人,有人告发你虎山口窝藏第一反贼徐鸿儒之后余薇以及沈家名夏德义等白莲教余孽。本官来此就是为调查此事。”许显纯一边说话一边紧紧地盯着陈建的反应。
“还是为此事?许大人,前几日滦州府曾经来调查过。这事分明就是闻香教邪徒图谋我虎山口基业不成而血口喷人。锦衣卫对此事应该非常清楚。大人作为锦衣卫大员,却再度来查问此事。难道作为朝廷柱石的锦衣卫竟然是与闻香教坑壑一气?”陈建故作愕然道。
“大胆!”
站在许显纯身边的几个锦衣卫人员立即按着腰间绣春刀大喝出声。
许显纯的眼睛也是迅速一眯。
就算是皇亲国戚甚至一品大员站在锦衣卫面前都是大气不敢喘,才是四品官员的陈建不但不敬畏,反而还对他们冷嘲热讽。
这让骄横惯了的锦衣卫如何能忍?
“呵呵,何谓大胆?这事从头到尾脉络分明至极。三年前徐鸿儒被朝廷正法之时,他之九族已经诛灭殆尽。此事朝廷早有定论。而且徐鸿儒无后,此事也是众所周知。如今锦衣卫却相信闻香教邪徒之血口攀诬,如何能令人信服?”陈建淡笑一声,镇定自若地说道。
“陈大人此言差矣。所谓无风不起浪,又谓清者自清。告发此事之匿名者至今不知是何人,陈大人就一口断定其为闻香教邪徒,未免失于武断。陈大人若真的与此事无涉,就大可安坐,好生配合锦衣卫调查就是。我等必奉公执法,早日还陈大人清白。”许显纯忽然收敛所有情绪,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一瞬间,许显纯本能地感觉到此行或许不会顺利。
因为陈建对锦衣卫好像没有任何敬畏之情。
“许大人所言有理。本官为证清白,自然会全力配合许大人进行调查。许大人想从哪里查起,但请自便就是。”陈建摊了摊手,无所谓地说道。
许显纯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口气松得早了一点。
“不过本官要提前提醒许大人,许大人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查问我虎山口上下任何人等,都不得用刑,以免屈打成招,让我虎山口蒙受不白之冤。”陈建接着又轻飘飘地续了一句。
语气很正常,但其中蕴含的坚决意味却是谁都能听得出来。
许显纯和他身边锦衣卫人员眼里顿时闪过浓重怒色。
虎山口是陈建的地盘,陈建自然有能力统一虎山口上下所有人等的口径。这样情况下就是动用大刑都不一定能询问出真实情况,更何况是不用刑?
“陈大人,你确定?”许显纯眯缝着眼睛,逼视陈建道。
“本官很确定,不允许屈打成招。”
陈建的声音很轻,但坚决意味不变。
双方互相对视,火药味瞬间充满整个大厅。
“陈大人,你可知道,你对锦衣卫这样的态度意味着什么?锦衣卫可是代表当今圣上,代表大明律法威严。”许显纯顿了一顿,语含威胁地说道。
“是因为锦衣卫代表圣上和大明律法,才必须秉公断事,不能屈打成招冤枉无辜。”陈建寸步不让。
“陈建,你莫非真如告发者所言,有谋逆之意?”
许显纯还未接话,他身边一个锦衣卫把总上前一步厉声喝问。
这名把总名叫周麟。
“本官散尽家财,连连为国立下大功。本官之功勋已达于圣听传遍天下,你却说陈某有谋逆之意,传闻出去有谁会信?”陈建淡然一笑。
“那你为何不把我锦衣卫放在眼......”周麟继续喝问。
许显纯一抬手,阻止周麟继续说话。
“陈大人,多的话咱们不必说了。就如你所说,你虎山口上下配合锦衣卫进行调查。”许显纯平静地对陈建说道。
“可以。本官让贴身护卫张达陪你等调查虎山口任何人。”
陈建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直呼他名字的周麟,点头说道。
“笑话!我锦衣卫要调查人,何须陪同?”周麟傲然道。
“这位把总,你确定不要我的护卫陪同?须知本官知道你等是锦衣卫,会给你们应有的尊重。而虎山口其他人却是未必认识你们。到时候他们若是冲撞......”陈建若有意味地说道。
“就如陈大人所言,劳烦陈大人的护卫陪同。”许显纯连忙说道。
“大人......”周麟不同意地看了许显纯一眼。
许显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回去。
眼下的形势已经非常清楚,虎山口一点都不怕锦衣卫。要是锦衣卫还按照在其他地方的骄横习性胡来,怕是真要被陈建暗地里着人把他们整得灰头土脸。
“陈建,你且狂着。老子就算查不出你任何问题,也必然会上奏魏公公和朝廷,让你知道该如何敬畏锦衣卫。”
许显纯已经有了查不出结果的明确预感,暗暗在心里发狠。
而事实也证明许显纯的预感并没有出错。
他们在张达的陪同下首先来到陆军校场,随机点了二十个军士进入给他们使用的公署房间进行调查。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人名叫郭大忠。”
“郭大忠,你可知道沈家名和夏德义?”
“回大人,小人知道。他俩都是暗中加入了闻香教的叛逃将领。”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入虎山口军队的?他们与余薇有何关系?”
“回大人,小人是辽东难民,才来虎山口没多久。小人来这之后就成为了陈将军的家丁,一直都在校场训练,对大人所说的情况一概不知。”
“你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回大人,小人名叫......小人一直在军营里......一概不知。”
......
在张达嘲讽眼神注视下,许显纯问完了所有军士,不出意外没有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神色阴沉地走出军营,许显纯开始询问陈家宅第里的仆人。
仆人们虽然一个个表现得胆战心惊,但都一口咬定余薇当初是因为救了林幼娘然后与林幼娘结为姐妹从而进入陈府,并且当时余薇绝对是独身一人进入。
“许大人,接着去调查水军军士否?”张达平静地问道。
“不用了。先安排我们住下吧。”许显纯悻悻摆手。
张达就安排许显纯等人住进了虎山口公署客房,然后告辞离去。
“大人,陈建太过猖狂。这样问话我们绝对问不出来任何东西。要不咱们强行给那些人上刑?”
张达走后,周麟气怒交加地说道。
“上刑?我也是这样想。但是你们看到张达带着的那十几个精锐军士不善眼神了吗?”许显纯呵斥道。
“我就不信他们敢对我们动粗!除非他们真的想造反。”周麟不服气地说道。
“他们或许不是一定要造反,但他们好像真的不缺走那一步的底气和勇气。”许显纯幽幽说道。
这些年拘捕审讯了无数官员,也见识过不少证据确凿的逆贼,许显纯的经验非常丰富。仅仅通过在虎山口短时间内的所见所闻,他就基本看出了真相。
“啊?!”
其他锦衣卫人员顿时石化。
如果他们走这一趟真的导致陈建造反,那他们就是‘逼反功臣’。
那时候陈建的下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但他们这一群‘罪魁祸首’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我们这一趟岂不是要劳而无功?”另一名把总杨宏业禁不住喃喃自语。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样。”许显纯黯然。
“不过老子也不会就此放弃。他既然还要在表面上尊重大明律法,老子们就在这里与他耗下去,总会有机会逮住他的狐狸尾巴。”许显纯接着又发狠说道。
“大人,如果陈建真有造反的决心,咱们就算逮住了他的尾巴,又能有什么作用?没的让咱们的处境更加危险。”杨宏业哭丧着脸说道。
“你不懂。”许显纯看了杨宏业一眼,没有作更多解释。
许显纯看出了陈建有造反的决心和底气,但同样看出了陈建并不想真的造反的打算和想法。
他一旦拿住了陈建的尾巴,陈建大抵不会屈服,但一定会拿出若干真金白银来买他闭嘴。
这是大明帝国特务机构头子的高明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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