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许不厌环顾四方,他随着花魁在街巷中转悠数圈后,就拐进了这处冷清的街巷。
被罢官后的前太子少傅就住这种地方……
也不是没可能。
但在看见真实之前,信与不信并不重要。
许不厌只在乎能否找到真实,一切在最后再给予定论。
“公子请跟我来。”
吱呀一声,女子推开了一道陈旧的木门,引着许不厌走入其中,而他垂下眼帘观察着。
虽然说没有足迹,但,开门时也没有落灰。
哪怕在夜色中,他也看得见,门槛上没什么积灰。
不像搁置已久的样子。
也就是说,平日有人来往。
踏入门内,迎面而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院子,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便是一入门就能见到的那口井。
许不厌左顾右盼,嘴里发话询问。
“你之前说,那个…刘奂,向你们寻求保护,你们就把他保护在这里?”
“是的。”
蒙面花魁淡淡解释道:
“刘大人…不,准确来说,是太子殿下牵扯的秘密十分危险,哪怕只是知晓都会带来祸端,故而朝廷之上无靠山的刘大人只能来寻求其他势力的庇护,然后……就找到了我们。”
“你们……”许不厌念叨一声,“虽然不指望你会回答,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说话间,脸庞微侧,目光往丰湖的方向一瞥。
刚才这群女人做的事,应该算是……抢劫?诈骗?
好像都不太对,应该是用了某种幻术迷惑了人的心智,随后盗窃。
之所以说是“应该”,那是因为许不厌什么都没感受到,他甚至无法直接判断这是不是法术。
当然,从效果上看,大概是。
“呵……”
花魁轻笑一声:“奴家只是商人罢了。”
说罢,掀开井盖。
“公子,我们需要下到井底。”
“嗯。”
应下之后,也不知是不是要避免许不厌生疑,那看似娇弱的花魁竟是直接跳入井中。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许不厌也跃入其中,倒是那女人让他颇感惊奇。
明明看上去没有修为傍身,这口枯井井足有数丈深……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武功?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她是一位修为高于元婴且擅长敛气的修炼者。
落地,一道火光亮起,照亮了许不厌的视野。
正是那花魁托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烛台,面纱下似是藏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走在前方。
“请跟奴家来。”
许不厌收回目光:“嗯。”
——这地方,他的眼睛看不穿。
和永安京城墙一样的材质吗……
不简单呐。
随着烛火向内走去,滴答滴答地声音传来,仔细去看,墙壁上有水滴渗出。
在黑暗中,时间的感受似乎变得缓慢起来,心不在焉的许不厌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渐渐的,漆黑的井下通道中,似乎泛起了白雾。
雾?
许不厌略表疑惑,井下还能有雾的吗?
“还没到吗?”
回首望去,由于已经走过几个拐角,他也看不透墙壁,故而不知自己走了多远。
话音落下,前方那道白雾中朦胧的身影似是停顿稍稍,也不知是不是轻笑了一声。
“公子莫急,很快就到了。”
白雾之中,也不知是不是那湿气影响,烛光愈发黯淡,本就漆黑的道路,视野愈发模糊。
嗒、嗒、嗒……
不知何时起,那重重叠叠的脚步声变得单一,简直就像……
就像只有许不厌一个人行走于此。
微弱的烛光依然在前方领航,但许不厌却停了下来。
不出意料,烛光也停了下来。
但白雾之中,却看不见人影。
“啧。”
许不厌撇撇嘴。
都说了无用,还要耍花招。
真是……多多少少有些厌倦了。
厌倦之后,再故技重施的话,只会引起他的不耐烦。
而不耐烦持续下去的结果……
忽地,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似是有什么沉重之物缓缓挪移。
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许不厌很快意识到:
是墙,这些与城墙同一材质的墙正在挪移,缓缓向中心压缩,而这个中心……
——显然,就是许不厌。
“呼、呼,呕——”
吐出含在舌头之下的药丸,若湘摘下面纱,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总算出来了。
“如何?”
熟悉的嗓音自身边传来,若湘也是知晓来者为何人,稍稍缓过气,转头向老妇人点了点头。
“已经将那个人送入陷阱中了,先是带他在毒瘴中走了一刻,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
闻言,老妇人颇感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
说着,她缓移步伐,低头望向那黑不溜秋的井口。
已经完全缓过气的若湘随在老妇人身边,感叹道:
“真没想到,过去遗弃的暗阁派上了用场。”
“嗯。”老妇人微微颔首,“若非如此,要处理这所谓的元婴九重,还得费上一番功夫,但现在……呵。”
她轻蔑一笑:
“没想到这人竟是如此愚蠢,不,应该说,高傲。真以为,自己一个元婴九重,就能在这永安京横行霸道了?哼,正是这份高傲害死了他,愚不可及。”
“……小女有一事不解。”
“说。”
“这到底是哪来的元婴九重呢?”若湘迟疑道:“永安京内,哪里冒出这么一号人?”
“嗯~”
老妇人点头,似是认可,又似是满意这番提问。
“不错,若湘,能发现这点,你很好。永安京内的大修行者有哪些,对我们来说,确实是清晰明了,此人来历确实可疑,但是啊……”
老妇人轻拍若湘的肩膀,引得她娇躯一震,也不知是害怕还是何等情绪,老妇人那温和的语气,似蕴藏着何等阴戾恐怖。
“若湘,你觉得,什么是最重要的?”
“查清楚那个人的身份?”
“不。”
“他为什么要查失踪太子案?”
“错了。”老妇人再度摇头,“这些都不重要。”
“那……小女不解。”
“呵呵。”倏地,老妇人笑了,就像那些温和的长辈教育晚辈时一样,轻抚着若湘的秀发。
“没有他,对我们很重要。”
说罢,老妇人双手负背,扬着嘴角,勾勒出一丝似是轻松又似是轻蔑的笑容。
“我们的存在,绝对不可以暴露,无论来者是谁。”
若湘急忙跟上老妇人的步伐,但又忍不住回头望了望。
“主人,我们不用去确认结果吗?此前在画舫上,琴声和香炉都对他无用,会不会……”
“有什么好确认的。”老妇人很是轻松,在她那眼里,元婴九重,似乎不值一提。
“你自己都说了,他先是毫无防备地在毒瘴中行走了如此之久,恐怕,待他发现四周的墙壁挤压时,再想运起灵力……呵,老身很好奇那时候他发现自己一身灵力尽数凝滞时是什么表情。更何况……”
老妇人扭头眺望远方,那里,正是永安的城墙。
“那可是镇灵石,他一个元婴,如何破开?”
闻言,心中的大石落下,若湘面露喜色。
“是小女多虑了。”
“哼,走吧。”老妇人迈动步伐,“晚些时候,再去收拾那摊被压扁的血……”
忽地,大地震动,一道嗓音穿透土地、岩石,传遍四方。
“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