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厌是看着那人褪去黑衣随后换上一身甲胄,又把一面令牌挂上腰间再翻身上马绕了一个圈从官道正面过来的。
当然,不是之前那个俘虏,而是一个许不厌没见过的人。
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单膝跪下。
“末将严卫参见郡主。”
安阳郡主数息前被听着许不厌所说从车厢探出半个身子来查看状况,见此羽林军将士,面色冷淡又透着几分威严,道:
“令牌。”
严卫垂着头,摘下腰间令牌递出,整套动作一丝不苟。安阳郡主见了,又看那令牌,心中疑虑打消了几分。
面色缓和,随即说:
“起身吧,羽林军来此,不知可有陛下旨意带到?”
严卫起身,依旧低垂着脸:“陛下听闻郡主在洛河之上尽展大赵皇威,又恐无人护卫,故而遣末将领数骑护郡主回京。”
他这般说着,官道上正有数骑飞奔而来。
许不厌吊起眼瞧了瞧,都是刚才的黑衣人,换身甲胄就来了。少了几个人,包括之前那个俘虏还有那个被他们救走的少年在内,应该是不方便露面走了。
这几个人没什么好看的,有趣的是安阳郡主。
得了这消息,脸色看似如常,实则已是凝滞,似是不满眼下的状况。又或者说,羽林军奉天子之命前来的接应这件事,打乱了她的阵脚。
这时,安阳郡主肩膀后探出半张脸,好奇地瞧着车外的一切。
严卫眼尖,自然注意到了这点,故而问:
“郡主,这位姑娘是?”
——这问题也可能是早有准备的。
安阳郡主眯眼,冷哼一声。
“怎么,羽林军连本郡主与什么人同行都要过问吗?”
可严卫却没被她这般威势镇住,倒是不卑不亢。
“陛下担心郡主安危,责令末将需甄明郡主身边之人身份,还望郡主告知。”
安阳郡主面露愠色,双唇嗫嚅,似在犹豫如何回答,倒是赵元燕自己出来了。
“我叫赵元燕,我是天门宗离药峰弟子。”
说着,还亮出了令牌,严卫端倪数息,随即躬身抱拳表示歉意。
“公务所需,方才多有冒犯,还望郡主见谅。”
安阳郡主眉头舒展:“无妨,既然是护送,那你们便随着吧。”
“诺。”
没顾严卫的回应,安阳郡主转身回到车厢内,看着赵元燕,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
光顾着自己防备,却忘了这妹妹是个天真孩子。也许是持仗宗门身份在外行走惯了,一听要验明身份就直说了。
是不是天门宗弟子还不重要,主要是把名字报了出来。
“赵”
看来,这趟回京之旅,势必不可能回归低调了。
于是,数骑羽林军护着马车慢行。
许不厌:?
不是要验明身份吗?怎么没人问他?
难不成,又有什么误会?
他没琢磨明白,干脆不想了,踹了脚马匹让它们跑快一些。
快点到京城也不错,省得四处奔波。
老样子,许不厌坐外面,这回没戏看了,就修炼吧。
很多人都习惯盘腿打坐,许不厌就不喜欢,反正他又不是用肉体修炼,没那么多讲究,找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就好。
提升修为并不是一件趣事,甚至可以说很无聊。
至少练气和筑基是这样,大体上还是凝气洗涤经脉,增强修炼者对灵气的控制力度,到了筑基就是按照功法完善灵气循环体系,为结丹作准备。
话说回来,他这外法修的,到时候金丹怎么结啊?
想到这,许不厌就一片茫然。
金丹嘛,他见过别人的。
但他没见过有人把金丹掏出来。
掏丹杀人除外。
这倒是为难了他,那本笔记上也没谈到外法金丹怎么说。
总不能当成丹药来炼吧?
金丹之后的元婴呢?生个娃?
许不厌陷入沉思。
吵闹打破了沉思。
“吁~~~”
马匹的嘶鸣声,羽林军的拔刀声,交杂在一起。
瞧了眼,脚尖勾住缰绳,刹车。
“来者何人?”严卫持刀直指,大喝一声:“此乃郡主车架,尔等竟敢冲撞?!”
飞奔而来的数骑,不似羽林军那般披甲戴胄,而是一身布衣,腰间佩刀,此外并无武装,但其气息绵长稳重,恐怕也是练过的。
他们面对羽林军冷森森的刀刃,毫无惧色,但也没有贸然靠近,而是高声呼喊。
“小姐,王爷派我们来迎你回京了。”
安阳郡主又双探出门帘,看见来人时,眼眸中欣喜一闪而过,朝着严卫轻喝:
“把刀收起来,不是刺客,都是王府上的家丁。”
谁知,严卫竟是纹丝不动,他不动,众羽林军亦是不动,七把刀,依旧直直地朝着王府家丁。
“恕难从命。”严卫当真他姓氏那般“严”,“皇上命令我等护卫郡主,这些人身具武功,又备刀具,若放任其接近,其后果难料。”
此话一出,便引得王府家丁一片哗然。安阳郡主亦是蹙眉。
“他们乃是王府之人,岂会害我。”
而严卫却是位油盐不进的主:
“这是陛下的命令,任何威胁,无论是明面还是潜在的,都不可以靠近郡主。”
安阳郡主眉头紧蹙,而家丁为首者却是急了。
“你这人怎么这般说话的?我们都是王爷的人,怎么可能害郡主!”
“是啊,真是不讲道理。”
这等言语,对严卫自是无用,他的回应只有:
“这是皇上的旨意。”
家丁们可没羽林军这么好素质,骂声连篇,字字不沾脏话,但句句不离骂人。
安阳郡主也得是出面,她可明白,皇上的旨意是不可违逆的。
“那就让他们跟在后头吧。”
“不可。”严卫依然拒绝。
争吵愈演愈烈,安阳郡主也是被气氛带动忍不住掺合进去说了几句,这官道上,一车十余骑就这般为了我争允不允许王府家庭同行而争吵不断,停滞不前。
说实话,很吵。
喋喋不休的,而且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套说辞。
大太阳底下暴晒着,人的情绪也被晒得躁动起来了。
不,应该说烦躁。
“吵够了吗?”
这句话语,却是石沉大海,区区石子,岂能平静波涛呢?
几乎无人注意到这声话语,发言者揉了揉太阳穴,跳下马车,伸脚一蹬。
咚——
这回安静了。
“我说,吵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