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进入正题了,悟空淡定地道:“长老不必送高帽子,先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吧?”
长老:“去年的这个时候,老衲正在月下参禅,忽然听到一阵风响,随即就传来了悲哭的声音。老衲循声走进只园基址,发现园中多了一个美貌端正的妙龄女子。老衲问她:‘你是谁家的女儿?怎么这时候独自在这里哭泣呢?’那女子惊恐地回答:‘我是天竺国王的独女苏摩公主,正在月下赏着花,不知怎么的,就被一阵妖风刮到这里来了。’老衲将她锁进基址后面独存的一间砖房里,门上只留一个小孔,仅仅能容得饭盘进出。第二天,老衲吩咐弟子们说:‘昨天晚上寺里来了个妖邪,被我困在了砖房里面,但我们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可伤了她的性命。每天给她两顿粗茶淡饭,让佛法去度化她吧。’”
悟空:“长老这个谎言,怎么瞒得过众人的眼睛呢?”
长老:“那女子聪慧过人,老衲把她‘关’起来,她也不吵不闹,显然是明白了我的用心。不仅如此,为了避免被不守戒律的僧人玷污,她开始装疯卖傻,屎边眠,尿里卧;白天胡言乱语,痴痴呆呆的;夜里眼泪巴叉,悲悲切切的。众僧躲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肯正眼看她呢?”
唐僧叹道:“长老慈悲,可这样‘关’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长老:“老衲三番五次去舍卫城化缘,寻机打探苏摩公主的消息。可却听说公主仍在宫中,宫里也没有发生过异常的事情。但巧得很的是,有一次公主出宫游玩,老衲偶然间瞥得一眼,竟跟这砖房里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这事十分蹊跷,关系重大,老衲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幸好盼来了圣僧,明日去到城中,万望广施法力,厘清真相,一来救拔良善,二来彰显正义。”
唐僧和悟空听了,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三位正说着话,只见两个小沙弥走了过来,请唐朝高僧回去喝茶。于是唐僧师徒辞别长老,离开了只园。
八戒和沙僧呆在正堂中,见师傅、师兄去了许久,竟还没有回来,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八戒嘟嘟哝哝地说:“明早鸡鸣就要起来赶路,师傅哪来那么多的话要说,还不回来睡觉?”
哪知话音刚落,便有茶果的香气飘了进来,随即传来悟空的声音:“呆子,又说什么呢?”
见香积厨的比丘们端来不少茶果,八戒满面笑容地说:“没说什么,正惦记着你们呢。”
悟空故意调侃道:“睡去吧,都这么晚了,还吃什么茶果?”
八戒垂涎欲滴地说:“月亮还没到西窗呢,不晚,不晚!”
唐僧师徒在婆罗堕阇住持和禅僧的陪同下,吃完了茶果,这才各自就寝,不觉已是:
人静月沉花梦悄,暖风微透壁窝纱。
铜壶点点看三汲,银汉明明照九华。
师徒四个睡得正香,窗外忽然连续传来阵阵“喔喔喔喔——”的声音。听到公鸡打鸣,前边的天竺行商纷纷起来,忙不迭地点灯做饭。唐僧也吩咐悟空点灯,八戒整装,沙僧备马。
布金禅寺香积厨的比丘们早已经起床,安排好茶汤点心,敬候僧众们来斋堂用餐。八戒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大盘面饼,先行把行李马匹牵出了山门,唐僧和悟空在后,跟寺僧们道别。
长老叮嘱道:“悲切之事,有劳法师费心费心!”
悟空微笑着说:“长老放心,老孙进城后,自然会听音明察事理,见貌辨别善恶。”
那伙行商,哄哄嚷嚷的,跟着唐僧师徒后面,也一同踏上了大路,才黎明时分,便通过了鸡鸣关。巳时左右,众人来到舍卫城下,放眼望去,西方天府铁瓮金城,真是:
虎踞龙蟠形势高,凤楼麟阁彩光摇。
御沟流水如环带,福地依山插锦标。
晓日旌旗明辇路,春风箫鼓遍溪桥。
国王有道衣冠胜,五谷丰登显俊豪。
众人入了城,只见殿阁相望,台榭栉比,浓荫夹道,人流如织,不愧是天竺名都。来到繁华的西市街后,行商们便各投旅店去了,唐僧和悟空带着遮头掩面的八戒、沙僧沿着大街默默东行了许久,才发现有一个会同馆驿,便商量着进去落脚。
驿内管事的见来了四个与众不同的异国和尚,当即进入厅中向驿丞禀报道:“大人,有四个奇特的外国和尚,牵着一匹骏马进来了。”
驿丞听说有马,就知道来的不是平民百姓,立马出厅迎接。
唐僧走上前去,合掌行礼道:“贫僧玄奘,是东土唐朝派往灵山大雷音寺拜佛求经的钦差,随身带有通关文牒,准备入宫倒换关文。希望能借贵馆歇一歇脚,事情办完就走。”
驿丞躬身答礼,客客气气地说:“我们这衙门,原本就是用来接待宾客的,法师尽管歇息,请进!请进!”
唐僧随着驿丞走进厅中,满心欢喜地叫徒弟们上前相见。驿丞见了那丑陋的嘴脸,不知是人是鬼,心中战战兢兢的,赶紧吩咐上茶、备斋。
见驿丞神色惊慌,唐僧温言安慰道:“俗话说:‘山势险恶,但山民善良。’贫僧这两个徒弟长得是丑了些,可一心向佛,宅心仁厚,大人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闻言,驿丞才略略安心了一些,有些好奇地问:“法师,唐朝在什么地方呢?”
唐僧:“在南瞻部洲中华胜地。”
驿丞:“法师离开故土多久了?”
唐僧:“贫僧贞观十三年九月出发,跋山涉水一年多,今天才走到了贵地。”
驿丞佩服地说:“神僧啊!神僧!”
唐僧:“久闻上国大名,但却不清楚具体情况,能请大人略为讲解讲解吗?”
驿丞自豪地说:“我大天竺国从太祖、太宗传到现在,已经有五百多年了。当今国王为曷利沙·伐弹那,今年五十一岁,改元靖宴。虽然陛下爱好山水花卉,奖掖文艺,但却也是一位勤于政务、能征善战的雄主,占据了强伽河流域的绝大部分土地,被佛土百姓尊称为戒日王。”
唐僧听说天竺国主勤于政务,连忙问道:“贫僧现在就去倒换关文,不知能在朝堂上遇见贵国天子吗?”
驿丞热情地说:“神僧来得正巧!陛下爱女苏摩公主,虚龄十八,正在宫前的通衢大道上高结彩楼,准备下午抛打绣球,撞场天婚,选个驸马。今天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估计陛下还没有退朝,想要倒换关文,眼下就是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