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信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心脏如同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脑袋像是被人扔到了摇晃不停的搅拌机中,那天旋地转的感觉让沐晴觉得恶心想吐。
各种器官造成的种种症状让沐晴非常不舒服,但沐晴依旧调动着全身的精神力,坚持坐在床上。
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有问题想问林天瑶,有问题想问月喜的父亲,也有问题想问自己。
双手用力的撑着床边,沐晴十分费力的穿上鞋子,身体晃悠着朝病房的大门处走去。
“你要去哪儿。”
榛叶问着,声音很低,不带有一丝感情。
“我…我要去找…林天瑶…我有事情…要问她…”
“我已经告诉你了,矮子去忙卡美洛的事情了……”
“那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
“那我去找月喜的…父亲…”
“他回家了。”
“那…丫头…你给…天瑶打个电话…让她…”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些!!!”
愤怒的吼声冲天覆地,沐晴甚至觉得病房都因为那一声怒吼颤了一下,而自己身上各种令人不适的症状也因为自己受到了意外的惊吓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沐晴是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如果不是屋子里只有自己和榛叶,就算打死沐晴她也不会相信,刚才那声怒吼是由榛叶这个小丫头发出来的。
沐晴从来没有见榛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哪怕是当时将凛音拐走的凛狮颖。
而现在那吼声中夹杂着的熊熊怒火明显冲着自己来的,这更让沐晴惊恐不已。
完全被榛叶吼声震慑住的沐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甚至连看向榛叶的勇气都没有。
“给我躺回床上去,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我会告诉你。”
心里依旧迫切的想要去见林天瑶和月喜的父亲,可沐晴现在根本无法违背榛叶的命令。
至于为什么,沐晴自己说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恐惧……
可为什么自己会对榛叶产生恐惧感呢?这本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大脑像是要炸了一样,现在让沐晴理不清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可就是在脑子如此混乱的状态下,沐晴全身的神经也都在提醒着自己。
不要违背榛叶的话,也许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遵循着本能,沐晴老老实实的躺回到了床上,依旧不敢看向榛叶。
重新听到了榛叶削苹果发出的“嚓嚓”声,病房内再一次回归平静,这也让沐晴一直由于恐惧而紧绷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会儿功夫,沐晴甚至有细小的时光去考虑一些在现在看来微不足道的问题。
这到底是有多少个苹果啊!话说那丫头削了好久了吧!一会儿我岂不是要吃苹果吃到吐……
沐晴于不经意间开起了小差,可思绪却被榛叶的问话很快拉回到正轨。
“你不是有很多问题吗?问我吧,我基本上都能告诉你。”
沐晴心中暗自嗤笑着,她实在不觉得榛叶能告诉她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毕竟要不是自己出事,那丫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不过,沐晴还是觉得,能从榛叶那里问出一些最基本的信息。
“丫头,今天是什么时候?”
“今天是1月7号,你出事的那天是12月31号,你昏了大概六天,清醒后又把自己撞晕了过去,然后时间来到今天上午,你又哭晕了,接着就是如今,是现在,明白了吗?”
“……”
果然啊……
果然还是自己害死了月喜……
沐晴看信的时候就明白了,在听了榛叶的话之后,沐晴更加能够确信。
12月31日,雪虐风饕的那天,那孩子说自己忘带了重要的东西。
那东西现在就摆放于信件旁。
那小小的U盘里装着的内容,是月喜本打算于12月31日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12月31日,是自己的生日。
在那段浑浊、缥缈、虚幻的日子里,沐晴忘记了时间,更没有记得自己的生日。
之前那种种令人痛苦万分的症状再次涌现于沐晴的身体之上,而这一次,沐晴捱不住这身心摧残,直接躺倒在床上。
然而,一旁的榛叶却对此视若无睹,继续向沐晴提着问题。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其它的我问你…你也不知道吧……”
想就这样结束话题,想一个人静一静,如果可以的话,沐晴甚至想让榛叶也出去。
可榛叶却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打算。
“既然你没问题了,那我问问你……”
削苹果的“嚓嚓”声停了下来,这让沐晴有些不安。
“你现在什么感受?你在想些什么?”
这难道不是明知故问吗?
沐晴觉得榛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如今心中的想法。
受够了榛叶这一晚的阴阳怪气,沐晴躺在床上,脸冲着门的方向大喊着。
“我能怎样?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我就是个煞星!我毁了一切!任何碰上我的人或事都会变得不幸!是我害死了月喜!是我摧毁了那个刚刚重获美满生活的家庭!而且仔细想想,Legend之所以最后会落这么一个下场,也是因为我!小冰也是被我害死的!小冰也是被我害死的!绝对是这样没错!我大学时的乐队解散也是因为我!我家里的种种问题也是因为我!全都是我害的!你问我在想些什么?我现在想能不能来个人快点杀了我!杀了我这个祸害!让我赶快去死!我现在只想死!!!”
“噔”的一声响,那是有什么不小的东西落到病床上发出的声音,随即,沐晴感觉自己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拉了起来,然后身体被那股力量抵在床头上。
直到这一刻,沐晴才看清了榛叶现如今的面容。
十分空洞的双眼,浓重的黑眼圈,清晰可见的泪痕,毫无血色的面颊与嘴唇,原本金色的长发黯淡无光,上面布满了让人光是看一眼就觉得不适的分叉,衣服也是乱糟糟的,而且还能嗅到一股有些刺鼻的臭味。
榛叶那骇人的脸庞悬于沐晴眼前,左手紧紧的按压着沐晴的肩膀,右手握着之前削水果的刀子,那把刀子现在就插在沐晴头部右侧的床头中。
明明眼前是自己最亲昵的人,可沐晴如今却像是见了鬼一样,根本不敢直视榛叶。
逃避着榛叶的目光,沐晴急忙把头别向一边,结果却看到了令人浑身发瘆的景象……
榛叶之前坐着的地方,地板上铺满了参差不齐的苹果皮与苹果肉。
那些果肉密密麻麻的连在一起,因氧化而变得枯黄,看起来就像是由皴皱人皮织成的地毯,与b级恐怖片中经常出现的场面别无二致……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不停的起伏着,浓烈的恐惧瞬间将沐晴的身体填满,让沐晴动弹不得,更张不开口。
这时,趴在沐晴身上宛如嗟怨之鬼般的生物发出了呢喃。
“你再说一遍‘想死’试试……”
沐晴惊恐的望着眼前的榛叶,嘴里吐不出一个字,能做的只有拼命喘气来强行让自己稍微冷静那么一点点。
之前,沐晴就意识到榛叶的话语里充斥着许多让人觉得违和的异样,而直到这一刻,沐晴才察觉到那违和感的根源。
这个丫头,自打自己醒后,就一直没有喊自己“沐晴姐”。
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冷的“你”……
这本来也并非什么不正常的称谓,但放在榛叶身上就不一样了。
认识这么多年,榛叶几乎没有如此频繁的用这代表了第二人称的称谓呼唤过自己。
事到如今,沐晴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见沐晴老实下来,终于敢正视自己,榛叶的右手放下了水果刀,像左手一样,用力的捏着沐晴的肩膀。
“你觉得都是你的错?别说笑了!自大也要有个限度好吗?你以为世界是围着你转的?而且非要说的话,那错也在我身上。”
这又关你什么事啊?
起初,沐晴心里如是想着,冒出了与上午看到林天瑶跪在自己身边时同样的想法,但这想法也就持续了一两秒,沐晴便将其摒弃了。
与上午林天瑶的表现截然相反,榛叶脸上露出了诡异的谲笑,看得沐晴毛骨悚然。
现在榛叶所怀的情感,与上午的林天瑶比,相去不啻天渊。
“你以为你在卧室里搞的小把戏我没有看出来吗?你以为咱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你的那套别墅我比自己家都熟!如果想弄虚作假的话,拜托认真一点好吗?”
“你以为林天瑶为什么会知道你家别墅的地址?那当然是我告诉她的!是我拜托她去看看你的情况!当然了,月喜的事情我不知道,应该是那矮子将计就计了……可是,在你现在知道真相之后,你觉得这起事故的始作俑者,还是你吗?”
“小冰的话……拜托!Legend是我牵的头,这个乐队是我组的,队长也是我!那关于小冰的事,始作俑者也是我,你能明白了吗?”
“哈……哈……”
沐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下意识的喘着大气。
恨不得赶快结束这恐怖的谈话,但对方根本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
“你一个人窝在家里,过着不人不鬼的生活,这,也是我的错,因为Legend是我组的,而这个乐队最终的结局导致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沐晴姐,我不责怪你这样对自己,因为这是我的错,而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说实话,即使到了现在,每当我看向小冰的照片时,我的眼睛都会湿润……”
“所以我没有揭穿你的谎言,我也没有亲自去看你,也没有跟阿禹说,而是拜托了林天瑶,现在看来,我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呢……”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但唯有一点…唯有一点…是你做的不对!”
用力将沐晴的上半身拉了起来,然后狠狠的将其撞在床头上,这让沐晴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身体颤抖的也更加厉害。
“你……你这家伙!居然打算去死!而且根本不犹豫!”
“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先不说阿禹,我就问你,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有没有!!!”
猛的用右拳捶了床头三下,榛叶朝沐晴歇斯底里的大喊着。
“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为什么不跟我商量?我跟沐晴姐是好姐妹吧?我们是闺蜜吧?我是你世界上最要好的人吧?”
“而你却选择抛弃我们!抛弃阿禹!抛弃我!你居然想都没想就选择抛弃我!!!小冰已经狠下心走了,连你也要这样吗?你也要这样吗???”
“不…不是这样的…不…丫头…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啊……原来…沐晴姐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那就好…其实呢,我也知道,我说了许多很自私,听起来又像是道德绑架的话,但尽管如此,为了我自己,沐晴姐,我还是要让你把今晚发生的事与今晚咱俩说的话永永远远刻在脑子里,不要忘记……”
说罢,榛叶把插在床头上的水果刀拔了出来,将那刀子置于自己的右手之上。
没有丝毫的犹豫,榛叶用右手握紧刀刃,鲜血从榛叶的手中汩汩流出,染红了病床白色的床单与被褥。
朝着沐晴的脸颊伸出了那殷红湿热的手掌,沐晴感受到了榛叶血液的温度。
“沐晴姐…求求你…不要抛下我!求求你了!”
金发的少女趴在沐晴的胸前哭的撕心裂肺,而沐晴心中所有的情感也于此刻迸发,一股脑的释放了出来。
“我…我…知道了…丫…丫头!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不会!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少女的泪水湿润了女人的胸口,女人的泪水打湿了少女的长发,二人就这样拥抱着彼此,直到转天早晨的太阳再一次升起。
…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
站在别墅大门口,沐晴朝着榛叶、官禹、白鹭还有林天瑶鞠了一躬。
自己住院时也好,自己出院后也罢,好多烂摊子都是这四个人帮沐晴处理的,分工是官禹和白鹭主内,榛叶和林天瑶主外。
至于主内的部分,虽说沐晴之前为了给月喜打造一个舒适的学习空间而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别墅,但那孩子看不到的地方还是乱糟糟的,再加上当时沐晴走的时候很匆忙,所以官禹和白鹭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替沐晴把别墅收拾好。
尽管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沐晴看起来也恢复了原来的气色,可在这本应高兴的时刻,官禹和白鹭还是难掩倦态。
毕竟这两个人之前一直做着体力劳动的同时,心中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沐晴的身心状况。
“啊……那个…唉…沐晴姐……我不多说了,你只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你的身边陪伴你,明白了吗?别再做傻事了哦!要不然那家伙也会伤心的!”
“事先说明,我可没功夫在你身边陪你!卡美洛马上就要复出了,我要处理的事多着呢!”
“该死的魔王!你能不能闭嘴!当时在璃华堡垒时就应该彻底消灭你!”
“这里没有你这个小助理说话的份儿!”
“好啦好啦林天瑶你安静点啦!还有我可不许你贬低我家经纪人啊!”
官禹、白鹭还有林天瑶在沐晴面前吵成一片,看着这三个也老大不小的人像个小孩子一样纠结着一些细小琐事,沐晴左手潜掩着嘴唇,嫣然一笑。
可是细想的话,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因为这点笑话别人,毕竟自己也做出了许多很不成熟的事情。
可是说到不成熟的话,那个人当时又为什么坚持选择自己呢?
想到这里,沐晴把站在一边看戏的榛叶喊了过来。
“丫头,问你个事呗。”
“啥事啊沐晴姐?”
“那个……当时我家里很乱,我自己…也很乱,这些我估计天瑶都跟你说了,你应该也知道,可就算这样…林天瑶那家伙还是坚持让我做月喜的老师,丫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妍沐晴那家伙,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对音乐都不会秉持敷衍的态度!而且……”
榛叶煞有介事的学着林天瑶的模样说话,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冬日的清风吹乱了榛叶的长发,让沐晴没有看清榛叶在说后半句时脸上的表情。
“而且,在那家伙黑暗的巢穴中,只有一把吉他依旧坚持不懈的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啊……”
话语落下,风静浪平,看着榛叶的笑脸,沐晴不禁莞然。
“喂!鮟鱇鱼!别在那里发呆了!你不是还给去帮沐晴处理车子的事情吗?hurry!廿华已经到了!大家都上车啦!”
“那我走了哦~”
“嗯,路上小心。”
“别做傻事哦!”
“不会了啦!”
“那天晚上的事你没忘吧……”
“别提啦!忘不了啦!那晚你好吓人啊!我倒要拜托你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啦!感觉我都留下心里阴影了!以后还怎么抱着你睡觉啊!”
“嘿嘿~只要沐晴姐信守承诺的话,我以后肯定不会那样啦!”
“嗯,放心吧,我保证不会乱来了,更不会抛弃你……”
“嘿嘿~那我走了哦~”
榛叶将手背到身后,弯着腰朝沐晴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傻笑,随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别墅的大门走去。
…
窗外的阳光将沐晴的别墅照得暖暖的,外面也只剩下些许残存的雪白,璃华的天气也再度回归正常。
寒冷是肯定的,但里面夹杂着一缕缕令人安心的温暖,这才是璃华的冬天。
前段时间的大风大雪简直太离谱了,这里又不是北方……
推开自家的房门,可表现的却像是到了别人家一样,沐晴带着好奇的心漫步于别墅之中。
在几乎把别墅里所有地方全都走过一遍之后,沐晴站定于大厅中央。
“嗯!全部正常!还是原来的样子好!”
一切几乎恢复如初,除了一点,除了一处地方。
而沐晴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那里也变成以前的样子。
从卧室中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收拾好,沐晴提着它,站到了这间别墅里原本属于她的房间前。
空闲着的手放在门把之上,可沐晴却没有立刻转动它。
忐忑不安的手来回摩挲着门把,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沐晴这才下定决心,推开了之前自己根本不敢打开的这扇门扉。
太阳是公正的,平等的将阳光施舍于世界各处,而这间曾经被“遗忘”的小屋也不例外。
那橙色的光芒将这屋子照得暖洋洋的,屋子内也维持着之前的模样。
要说什么略显不足的地方,那就是由于长期没有通风的缘故,屋子里的味道有些不太好,而且在阳光中能看到许许多多细小的尘粒。
看来她们也没有刻意打扫这里啊……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雪后冬天的清新涌进这间小屋,使空气瞬间变得好了很多,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嗯!好多了!暂时这样,先干正事……”
拉出了书桌前的椅子,沐晴坐在上面,把笔记本摆弄好,之后便将一个U盘插在了电脑后方的接口上。
在电脑上打开了U盘,沐晴用鼠标点击了一个命名为“沐晴老师生日快乐”的文件。
那是一段视频,在视频开始播放后,沐晴再一次见到了那位少年的身影。
不过视频中,月喜并没有露脸,只能看到他的身子,这不禁让沐晴感到些许遗憾。
少年在一个类似录音棚的地方,坐在一把长椅上,手里抱着那把沐晴最初给他的吉他。
在调整好自己的坐姿后,视频中的少年开始说话了。
“那…那个…沐…沐晴…老…老师…唔…我…我想…您…看…看到…这个…视…视频的…时候…应该是…晚…晚上了…吧…所以…晚…晚上好…沐…晴…晴老…老…师!”
“首…首先…祝…祝您…生…生日…快…快乐!唔…这…这个…视…视频…中…接下来的…演…演奏…是…是我…给您的…生…生日礼物!”
“唔…嗯…我…我不太…知…知道…该…该向您…说…说什么…好…所…所以…我觉得…还…还是…用…歌曲与…演…演奏…来表达…我…对…您…您的感情…比…比较好!我…我…觉得…如…如果…是…是您的…话…一…一定…能…明白…的!”
讲到这里,月喜显得很是激动,说话的声音比沐晴认知中的少年要大上许多。
接着,像是把积攒了许久的气势都于之前用光了一样,视频中的少年握着吉他扭捏的转动着身体,低声细语道:
“但…但是…有…有些…事…事情…我…我…还是…要…直接…跟…跟您…说…”
“谢…谢谢您…对…对我…这…这段…时…时间的…教…教导…这…这两周…是…是我…迄今…今为…止…人…人生…中…最…最…快乐…的…一…一段…时光…我…我想我…一辈子…都…都忘…忘…不了…这…这段…日…日子…如…如果…有…有…可…可能…的…话…我…我想…做您…一…一…辈子…的…学生…”
“最…最后…我…我…想跟…跟您…说…我…非…非常…喜欢…您…您的…吉他…非常…喜…喜欢…您的…音…音乐…”
“而且…我…我也…非…非…非常…喜…喜欢…您…”
笨蛋月喜,应该把气势留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啊!
还有…这种话应该当面跟我说吧……我会很高兴的!
像是完成了一件艰辛无比的工作一样,亦或是要准备开始一项新的挑战,视频中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干脆利落的向他那唯一的听众说出了即将演奏的曲目。
“希望您能喜欢,歌曲——‘最重要的事’……”
激情四射的吉他加上饱含感情的呐喊,活力满满的流畅歌声搭配着随着音乐晃动的身躯。
前奏响起的短短几秒之后,让沐晴吃惊的事简直太多了。
先说月喜选的歌曲。
对于泡在古今中外音符与歌声中长大的沐晴而言,“最重要的事”这首曲子沐晴自然不陌生。
最重要的事,也就是“それが大事”,是当年在日本风头一时无两的金曲,可这首歌在国内并不为多数人知晓。
这么说也并不准确,应该说,这首歌在国内家喻户晓的版本,叫做“红日”。
曲调没有改变,由国内流行乐歌手重新填词,用粤语重新演绎的全新版本。
在沐晴看来,这两个版本不分上下,听起来都很振奋人心。
而让沐晴没想到的是月喜的所作所为。
月喜知道“それが大事”已经很出乎沐晴的预料了,结果少年还干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月喜现在歌中用的,大部分是“それが大事”中的歌词,并非“红日”的歌词,可他唱出来的却是粤语。
也就是说,月喜把原版的日文歌词改编成了新的粤语版本。
这就不是简单的翻唱问题了,需要做一定量的工作,而且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沐晴不认为月喜之前会说粤语……
可如果自己的假设成立,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准备工作?又为什么要做这种看起来有些“多余”的事情呢?
那些日子,沐晴每天训练月喜的时间并不短,经常到晚上八九点才完事,而且训练强度很大。
都这样了,他回去之后还在做着这些事吗……
用粤语唱这首歌,是害怕我听不懂日语吗?
但粤语我也有可能听不懂啊!
想到这里的时候,沐晴发现,少年贴心的为视频添加了字幕。
这孩子还真是可爱呢~
而另一方面让沐晴惊讶到合不拢嘴的方面则是少年的歌声。
吐字清晰,铿锵有力,歌声丝滑流畅,没有一丁点的磕巴。
沐晴甚至一度怀疑,月喜是不是在放录音……
可少年的声音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那无疑就是月喜用自己喉咙唱出的歌声。
那歌声中蕴含的感情与话语,既是对他自己,也是对沐晴的倾诉。
“不能失败的事,无法抛弃的事,无可避免的事,以及坚信不疑的事,
快要崩溃的那一刻,才是决胜之时!
不能失败的事,无法抛弃的事,无可避免的事,以及坚信不疑的事,
若这些全都无法忘怀,就放声哭泣吧!”
“比起昂贵的墓地与墓碑,怎么想都还是安稳的生活更美好吧?
尽管这里也会有人受伤,
可在说了许多任性的话之后,对你的思念仍未减少分毫,
偶尔还会辜负你的温柔,
并不是此刻你不在所以感到孤单,
而是一想到你的离去才开始感到孤单……”
“不能失败的事,无法抛弃的事,无可避免的事,以及坚信不疑的事,
快要崩溃的那一刻,才是决胜之时!
不能失败的事,无法抛弃的事,无可避免的事,以及坚信不疑的事,
若坚持不下去了,那就放声哭泣吧!
然后穿上笨拙的我送给你的手织毛衣,
在这美好的世界中快乐生活吧!”
先是瞪大了双眼,为这少年在视频中的表现感到吃惊。
然后嘴角不禁上扬,发出轻快的笑声,欢心于少年表达感情的笨拙,欣喜于少年的吉他水平。
接着,身子不自觉的跟着视频中的少年一起舞动起来,双手跟着曲子打着节拍。
最后,视频上的画面变得模糊起来,那一晚读信时本就应倾泻出的眼泪于现在奔涌而出。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假如我那天没有出去扔垃圾,现如今你又在干什么呢?
假如那天我拒绝了林天瑶,现如今你又在做什么呢?
假如那天我没有为你打开门,现如今你是不是穿着温暖的手织毛衣?
假如那天我没有在电话里说那难听的话,现如今你是不是已经成为了顶尖乐队的吉他手?
假如我最一开始就坚强一些,现如今你是否会微笑着站在我的面前?
“呜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甚至都没有和你好好道别啊!
我甚至没有了向你道谢的机会!
也没有了向你道歉的机会!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你还是……
发疯似的跑出了房间,沐晴从地下室的玻璃柜中取出了少年那把焕然一新的旧吉他。
在琴身最明显的地方,有着沐晴练习了好久的帅气签名。
双手紧紧的搂着吉他,眼睛因泪水看不清视频中的少年,耳朵因耳鸣不能准确捕捉歌曲的节奏,尽管如此,沐晴还是用颤抖的声音与视频中的少年一同高歌着。
“不能失败的事!无法抛弃的事!无可避免的事!以及坚信不疑的事!
快要崩溃的那一刻,才是决胜之时!
不能失败的事!无法抛弃的事!无可避免的事!以及坚信不疑的事!
若坚持不下去了,那就放声哭泣吧!
然后穿上笨拙的我送给你的手织毛衣,在这美好的世界中快乐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