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袖趔趄地想艰难站起身,滴滴鲜红映衬着清冷的月辉落入秽土。她捂着嘴角,可依旧止不住滚烫腥甜的鲜血从嘴角溢出继而从指缝间渗流,她以无力反抗,只求一死,可这一死,竟也会在此刻鸠千夜的手中变成了一种奢望。
不!她不能就这么轻易任人宰割!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她和晨沐这一路,经历了太多,她绝不能在自己即将触碰到曙光的前一刻就倒下,她答应过他,等这身不由己的一切结束,陪他终老,陪他欢笑,陪他生一群可爱的小崽子,在南山脚下,她抚琴,他吹笛,做一对隐世谪仙……
一幅幅美好画卷像潺潺流水一般在面前放映,那么清晰,那么触手可得,可却又那么遥远,那么无助……
——是鸠千夜,是她毁了自己的美好!
是她鸠千夜逼白钰袖腹下断音——这世间最苦的哑声药。断音入喉之时,她白钰袖才焉然明白,原来所有的美好可以那么轻易在眼前支离破碎,她原以为熬过了所有苦难,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幸福,于是她这只小鹿急匆匆的淌过刺骨冰凉的溪水,来到山巅,本以为朝阳初生,可以和心爱之人阅尽人间春色,却没想到,山巅之后,又是千山万仞,人间悲苦……
白钰袖碧色深邃的桃花眸充斥着无尽燃烧的怒火,断音之毒让她的脖颈咽喉宛如万仞刀割般疼痛,可是她却不能发出一点言语,山风徐徐,带来远处嘲哳的杜鹃啼血的哀鸣——那是她白钰袖心中如泣如诉的悲鸣啊!
白钰袖已无力挣扎,断音之苦让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着,深秋夜晚的西风冰冷刺骨,让她原本单薄的身躯在鸠千夜的脚下蜷缩成了一团,她不能发声,浊泪轻轻的滑过腮边,滴落凡尘……
原来这一世可以这么苦!
原来这断音比这人世间的情爱之毒更让人难堪和无助!
原来一切可以如此脆弱。
原来一切简单的相见在此刻却能如此奢望。
原来一切可以这般如此阴差阳错——逞强了许久,当自己放弃伪装后,露出软肋,原来你也可以视而不见……
“把流光给我!”鸠千夜抓住白钰袖的脖颈将她整个人举起,她就像那风中的柳絮一般无助,鸠千夜眼神凶狠,白钰袖一口鲜血吐出,落在鸠千夜纤细的玉手上,灼热滚烫的鲜红,让她不禁玉臂瑟缩“不要逼我杀你!快给我!”白钰袖目光幽怨,曾经眼中藏有的万丈星河熠熠光辉已经不知所向,她眨了眨眼,像是燃尽的纸堆偶尔因为微风吹拂而翻动出点点星火,她嘴角留着血迹,挤出一抹嘲弄的笑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就不要怪我了!”
鸠千夜嘴角一凛,面目凶色,将白钰袖整个抛向空中,随即亮出利剑,纵身而起,将空中无助的白钰袖手臂上的洛天经脉挑断,骤然,流光和鸣蝉的灵力从洛天穴逃出,鸠千夜见势,轻功跃起,顺势抓住空中的流光与鸣蝉,随即缓缓的落在白钰袖身边。
鸠千夜手握双剑,立于白钰袖面前,得意道“现在我们两到底谁是真的白钰袖?嗯?”
“我告诉你!我今日不杀你,只是因为我鸠千夜还没和你玩够!”鸠千夜收起流光与鸣蝉,屈身蹲在了匍匐在地的白钰袖面前,轻挑的勾起后者的下颌,冷冷道“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你心爱的晨沐,和你一心想要保护的,如何一个个的死在你面前。”
此刻的她被鸠千夜抽走灵力,像一片离开春枝的桃花,随风飘荡,没入泥土,沾染污秽,最后在无人处腐败……没有人会记得她。
晨沐,他会记得自己吗?
他会认出有个叫鸠千夜的女子伪装成了他妻子白钰袖的模样陪在自己身边吗?
——我已爱你至最后一刻。
或许最后的结局,是我化作人间的风雨陪在你身边,但,愿你还记得,曾经的山海中有个女子在你的第三世,真正好好的爱过你……
她已经抽泣到无力呼吸,血水当做眼泪已经流干。
原来伤心欲绝后真的会声声泣血!
——晨沐没有了鸣蝉与流光,你不会在记得我。但愿你记得我,认识我,找到我!我所有的不甘,所有的贪心,所有的依恋,就是能够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旭日东升,东方的皎皎朝霞不会记得前夜妩媚柔态,亦如这世间,不会记得每一处街巷的车水马龙。晨沐和崔玉搀扶着昏睡的风铃儿回到房间时,看到房间的打斗之后留下的不堪,他心头一惊,便要夺门而出寻找白钰袖的下落。
——但愿不要出事才好!
——我真的太傻了!明知道是调虎离山之计,又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留在客栈呢!她那么憨包,哪能防的了旁人的邪门歪道!晨沐,你真是个大傻子!
晨沐之间刚迈出两部,白钰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他忐忑不安的内心骤然安静了下来,这个独属于白钰袖的味道,晨沐从来不会忘记,只是这脚步声,好像又有些不对……他清楚的记得,那娇憨的姑娘性子急切,所以脚步声与旁人有些不同。可是今天却……
他驻足,抬头看见她缓缓出现在楼梯的转角处,看着她给自己露出甜甜又娇憨的笑意。
——还好,她没事……
他眉间颦蹙的紧皱舒展了几分,快步上前,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恨不得将她揉碎,与自己融为一体,以此来惩罚她的故弄玄虚。可是怀中之人对于突然而来的拥抱似乎略显不适,随后伸出玉臂将晨沐紧紧抱住。
“你吓死我了”晨沐耳鬓摩挲在白钰袖的腮边,委屈道“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