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良在奉天当街杀人这件事闹得很大,各界舆论一片哗然,纷纷声讨要将其绳之以法。
宇文世科却是自豪的很,没想到还是小儿子最像他,有胆识,有魄力,竟然敢公然在奉天叫板,真是给他挣足了脸面。
奉天这边也是气得不轻,原本想着悄悄把宇文良抓住,给宇文世科送回去,顺便捞点好处回来。
结果宇文良竟然闹得轰轰烈烈,这下全国的人都知道宇文世科的儿子在奉天,要是不把他好好地还回去,倒成了他的罪过了,以后和宇文世科才真是明面上撕破了脸。
不光要把人好好还回去,杀人的事儿还得给他抹平了。
最终连同申良君在内的几个被害人全部成了乱党,而宇文良则成了济世救民的大英雄,被风风光光地送回了北京。
刘铁兰得到消息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也过世了。
喜宝一连受了几场打击,难以承受,也跟着卧床不起了。
甭说是唱戏了,她现在连话都说不出了。
好在文中君还坚强些,他并不知道喜宝心里的苦,只以为是宇文良害人,把这一切仇恨都算在了宇文良的头上。
他还劝喜宝:“你要想开点,师兄和师父的事不是你的错,你有什么错?要说错,也是宇文良那个疯子的错!他还是人吗?他就是个魔鬼!”
他说着说着,就想哭,平白惹得喜宝也难受。
她说不出话来好久了,也不是不想说话,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她本是想要找宇文世科报仇的,结果仇还没报,先害死了自己人。
她觉得自己真没用,怀疑老天爷看走了眼,当初为什么把她留下来给家人报仇?
她既没用又蠢,只会害人。
一开始她还吃得下饭,后来连饭也吃不下了,文中君急得跳脚。
而且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说喜宝情场失意,得了失语症,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每天都有记者假扮戏迷到他们住的地方来想要采访喜宝,给喜宝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困扰。
眼见着喜宝日渐消瘦,郁郁寡欢,连形象都受到了影响。
文中君终于等不下去,病急乱投医,给梅子澜打了电话。
梅子澜到奉天那日,正好是除夕,四处都在张灯结彩,只有喜宝家里一片肃然,文中君正拿着两张白色的春联,指挥着蓉雀和小丫往门框上贴。
喜宝呆坐在漫天大雪里,仰头朝着门外的方向,苍白的一张脸上毫无生气儿可言,直到顶着一头雪的梅子澜出现在她的视野。
他大约是不了解东北的冷的。
整个头都缩在围巾里,满头满身的雪,乍一看上去,好像是个雪人在走。
演员的日子就是这样,红的时候到处都是眼睛,大家都好奇你的生活,销声匿迹一阵子,自有张喜宝,王喜宝顶上来,谁还记得她刘喜宝是谁?
喜宝得了失语症的消息传开才不过小半年,她这里已是门前冷落车马稀,许久没人登门了。
再说喜宝如今还在孝期,大过年的,谁愿意往这里来沾晦气?
喜宝本人又是那副样子,文中君心情不好,便连年货都没有准备,只想着凑活着过一日算一日得了。
好在喜宝从前生意做的不错,即便不唱戏,每月还有进项,也够他们一家人过活了。
这会儿听见脚步声,也没往这处想,只催促着两个小丫鬟快些点做事,好关门进屋守夜,这大雪的天,活活冻死个人。
直到梅子澜走到他跟前,再也不动弹,他才认出来时他,那会他文中君别提有多高兴了,一把将人抱住,久久地不愿松开。
就好像死去已久的生活,终于又有了新的盼头。
就算别人都不行,梅子澜一定能说动喜宝的。
他了解喜宝,她对梅子澜很不一样。
梅子澜确实很不一样,他一不劝喜宝想开点,二不逼着喜宝吃饭,他甚至都不跟喜宝说话。
只是喜宝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喜宝不开口说话,他也不说话,喜宝不吃饭,他也不吃,他就静静地坐在喜宝身边,感受着她的悲伤,分担着她的悲伤。
直到有一天,俩人又一起坐在小院里看了一天雪,文中君终于绷不住了。
“喜宝,老板!祖宗!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你也考虑考虑他梅畹卿吧,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陪你一起饿着?他不欠你的吧?人家大老远跑来陪你过年,你作为主人好歹招待一下,尽下地主之谊,更何况他可是梅畹卿啊,你最最亲爱的亲人,你当真想让他跟着你一起饿死吗?”
喜宝像是被骂醒了一般,忽然偏头看向梅子澜,两天没怎么进食,他确实有些没力气,不过他向来很有耐心,他愿意等喜宝跟他开口。
可喜宝这次还没开口就先哭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啪嗒啪嗒掉落雪中,很快凝结成冰。
梅子澜便有些慌了,心灰意冷的喜宝,他小时候见过一次,那一次,他赌上自己对她的全部了解,成功将她解救。
可那次她没有哭啊。
梅子澜的眉间抖了三两下,忽然俯下身去,捧起一把雪来,纤细好看的手指在他不大清晰的回忆控制下,略显得有些笨拙。
过了一会儿,他捧起一个雪娃娃,递到了喜宝的面前,努力露出微笑道:“我小时候有人跟我说,有一种雪娃娃,三千年才会出现一次,要是有人能遇见,它就可以实现他的任何愿望。”
他说着,还学着喜宝当时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笑得很灿烂,“你真的很幸运,竟然给你遇见了。”
“噗——”
喜宝想起来这是当初梅子澜被叶荣臻说破了身份,一个人躲出来伤心时,她安慰对方的话,终于被他逗笑,却仍旧哭着说道:“你为什么会来?我是个不祥的人,谁遇到我都会倒霉,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子再来找我了。”
“胡说!”
梅子澜有些生气了。
“你怎么会是不详之人?要是按照你的说法,那我出生前父亲病故,母亲也为了养育我积劳成疾,年纪轻轻便离世,我师父是我的伯乐,却最终为我的事精神失常身体欠佳,这世上的人除了你,我一个想要亲近的朋友都没有,我是不是更是不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