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喜宝觉得自己很坏很坏,就算她和宇文世科有血海深仇,可这毕竟与他的子女无关。
那样去利用一个天真的小孩儿,她真的有些于心不忍。
“喜丫头,怎么了?”
正好申良君量好了尺寸,纳兰先生这里碰巧有一套他能穿的成衣,便先拿出来给他试试样式。
见喜宝在外头和人说话,似乎有些麻烦,他便上前来询问情况。
毕竟是唱戏的,申良君原本长相就不普通,经过医治修养,容貌已经恢复到从前的八成了。
宇文良一见到他,内心就燃起一股妒火,而且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喜宝和申良君的关系,很是亲近。
“他是谁?”
宇文良妒忌的十分明显,立时叫喜宝看出了名堂。
她回头看了一眼申良君,忽然灵机一动,转身看向宇文良道:“我本来不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的,为什么非要逼我?”
宇文良大惊,不敢相信地看着喜宝,他从没想过,喜宝的脸上会有如此狰狞的表情。
“你省省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因为我心里根本没有你。难道你就从没想过,我到底为什么会来奉天?”
喜宝说着,忽然一把挎住了申良君的胳膊,坚定决心道:“我就是来找他的,我还是个小姑娘时就喜欢他,后来阴差阳错地与他分开,我一直无法释怀,所以一听到他的消息,我就放弃一切来找他了。”
她说着,还深情款款地看向一脸懵逼的申良君道:“我们身份相符,地位相等,又彼此知根知底,我们才是良配。你明不明白啊?”
喜宝觉得宇文良一直很尊重她的想法,这次应该会知难而退。
他毕竟是宇文世科家的公子,这点体面还是会有的。
就连宇文克那样的花花公子,在她面前都还保持着相当的克制,更何况宇文良还是个天真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孩子?
宇文良果然也很受打击,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最后是被忽然迎上来的几个便衣扶住了。
“宇文公子,军座得知您大驾光临,很是高兴,请您府上一叙,跟我们走一趟吧。”
宇文良抬眼看向来人,知道正是昨晚一下火车就开始跟踪他的人。
他虽然不怎么理家里的事,却也知道奉天对他而言十分危险。
再说他身为宇文世科的儿子,如果在奉天被擒,这边虽然不敢对他怎么样,甚至还会把他平安地送回北京,但这已经足够叫世人看宇文世科的笑话了。
到那时候,宇文世科就算再宠爱他这个小儿子,也会把他关起来,哪儿都不让他去的。
于是他趁着那人不注意,忽然从袖口中掏出枪来,对着那人胸口就是一枪,一击毙命,又在周围人都傻眼之际迅速逃脱了。
奉天方面想要掏枪还击,却被同行制止。
“军座交代必须要抓活的!还不快跟上?”
喜宝人都傻了,这是她第二次亲眼看到杀人。
只不过第一次是洋人杀中国人,而这一次,是中国人杀中国人。
而且杀人的,还是她以为天真甚至有些傻的宇文良!
申良君是上过战场的人,却也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人到底有多恶,才能对刚刚扶了自己一把的人痛下杀手?
他本可以选择打他的腿,而不是一枪杀了他的。
文中君他们也被吓到了,听到枪声就立即跑了出来,可是他们还没到喜宝和申良君身边,就听到了第二声枪响。
文中君和刘铁兰都很害怕,连忙躲在桌子后面,并招呼喜宝他们也一道过来。
喜宝本能地先躲了一下,发现申良君还站在那里,才小声地说道:“师兄,你快过来,不要站在门口了,那里危险!”
可是申良君却不动弹。
“师兄!”
喜宝又叫了一声之后,另一个枪声传来,这一次喜宝看清楚了,子弹从申良君的脑门穿过,血从后脑崩出,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申良君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师兄!”
喜宝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拼命想把申良君扶起来,她这次清楚地看见了,在他的左胸口处,已经红了一大片,新穿上的白色洋装,几乎要变成血红色。
“师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喜宝一边拼命捂住申良君的胸口,一边四处张望,她甚至搞不清楚子弹射来的方向。
结果就瞧见宇文良举起双手站在大道中央,嘴角却带着可怖的笑容。
“喜宝,你喜欢的男人死了,你以后可以爱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等着奉天的人围上来,咧开的嘴唇里露出洁白牙齿,可看在喜宝眼里,却犹如一头残忍凶兽。
“你等着我,等我再回来奉天,就是我娶你进门之时。”
他说完,还特别嚣张地打了上来押着他的人一巴掌,当着所有围观人的面说道:“我是宇文世科第三子!有腿右脚自己会走,看你们谁敢动我?”
那些人果然没有继续押着他,甚至还给他鞠了个躬,恭恭敬敬地带着他走了。
喜宝却已经要疯了。
“救人!救人啊!师兄,师兄你不要死!你还没有看到我给你的小汽车呢!你要跟我回北京啊!”
可是申良君早已没了意识,中枪的过程很是迅速,他连疼痛都没感觉到。
那些尚未完成的遗憾,来不及想,如果还能留存一瞬惋惜,那可能就是,这么好看的洋装,只能做寿衣,真是可惜了。
文中君和刘铁兰全都傻眼了,一起涌上来,一边伤心一边还要劝喜宝冷静下来。
喜宝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冷静。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师兄。他本可以活下来的,本可以活得好好的,都是我,是我害死他的!”
刘铁兰看着心疼,连忙劝道:“傻丫头,怎么会是因为你?他本就是快死的人了,是你让他最后的日子这般体面,你对得起他了。”
“不是的!”
喜宝痛苦地将申良君搂在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都怪她,一切都怪她,若她没有心术不正,想要用恶劣的法子报家仇,去招惹宇文家的人,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申良君不会死,文中君也不必跟着她四处流亡,蒋义甫和唐曼茹不会这样为她操心。
都怪她,她就是个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