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
秋季是氏族人最喜欢的季节,辛苦了一年,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神树岛的秋天是织衣部内最绚烂多姿的地方,漫山遍野的金黄,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覆盖在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黄色幕帐里,就连那些无处不在的绿色小光点,在阳光的烘托下也隐隐沾染了些金秋的气息。
半年时间过去,风池身上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就像其父所期望的那样,他无邪的童年在渐渐远去,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小劳动力,每天和风芸一起耕耘在开辟出来的田间地头。他们挖了几块菜畦,在平房周围种了一片苎麻,还用捡来的石头在黄土坡边围成了一个专门饲养野兔的场所。
菜畦里种的以葛根、木薯等淀粉类的植物居多,也包括一些经过氏族人培育留种的可食用野菜,按照季节不同,分类播种。神树岛周围的林木中还有枇杷、桃子、栗子、酸枣等野生果树零星散落,风芸常常摘来食用,丰富生活。
每天清晨,风池就会拿着小背篓,在神树岛周边的林地里寻找动物留下的粪便,将其收集起来用作种植的肥料,与此同时他还要用柴刀割一些青草回去饲养兔子。
新铸的柴刀改变了原有样式,刀头前方有一个弯,无论是砍还是割,都比过去的老样式要更趁手,砍柴、割草、收苎麻、削竹子,功能齐全。半年时间里,风池用得最趁手的就是手中的这把柴刀了,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柴刀别在裤腰带上,时刻带着;那把匕首倒用得少了,除了用来分肉以外,很少见天光。
苎麻的种植倒是很容易,这种植株耐虫害也耐贫瘠,随便就能长成一大片,但将麻外皮剥下来加工成布匹的过程却耗时耗力,工序复杂。但是风芸教得尽心,风池学得用心,虽无法悉数掌握,但也看了个眼熟。剥下的苎麻外皮还有一个功用——用来当做抽打陀螺的鞭子,小屋前的地坪,风芸常常坐在门槛边上看着风池将陀螺抽得飞旋,度过了整个萤虫飞舞的夏季。
兔子也好养活,只要保证水与草料的供应,基本就不用管了。风池的小养殖场里,初始时的几对种兔下了一窝幼崽之后,很快就颇具规模了。兔子繁殖快,生长速度也快,风池已经吃过自己养殖的新鲜兔肉了。只是兔子喜欢打洞,他每次去兔窝拿兔子,都要耗费一番功夫才能抓到手。不过,随着跟屁虫黄胖子越长越大,加上它一直与人同吃同住,豺狗的野性消退了,通了几分人性,已经能在风池逮兔子时出上一份力了。黄胖子大抵上是逮兔子上了瘾,时不时从苎麻地里咬出山鼠来,倒是不吃,而是放在地坪上,等着风池夸奖它几句或摸摸他棕色的脑袋。每每这时,风芸就笑着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将山鼠收去,到了饭点时再将山鼠烤熟了扔给黄胖子当口粮。
半年时间里,风池晒黑了,个子也长高了,加上每天劳动,年纪不大但看起来挺壮实的,胳膊腿上全是硬邦邦的肌肉。在他身上没有半点主母幼子的光环,与所有氏族孩子一样,小小年纪就为了生活操持着,且比那些氏族孩子更孤独,沉默,也更能吃苦。可他幼小又有那么点点成熟的心里,却在暗自庆幸着母亲这半年时间居然没有再针对他,更没有打过他。
风琳就像个局外人,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依稀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按照惯例,太阳晒干了草叶间的露水,便是打樵的时候。风池毕竟年纪尙小,大点的树木砍不动,只能选择些灌木与蕨类,每次砍不了多少柴,采取少拉快跑的方式,扎成一小捆用楠竹挑子背回家。湿柴烧起来满是浓烟且草木灰四溢,阴雨天更是不可能去砍柴,所以遇到好天气柴是需要多备一些的,砍断成截,一叠叠码在厨房边的屋檐下晾干。这一天因为前前后后跑了几次,风池觉得自己有些疲乏了,便不想跑远,选择在离自己房子不远的小山包上砍柴。也是凑巧,当他抹去额上汗水,四下一顾,想找个地方修习一会时,无意间瞟到自己住的房子里火光一闪,不免意外。他一时好奇,透过门缝隐约看见风芸正盘膝坐在一块蒲团上,摆着个奇怪的姿势,似乎在练功。
平时,风芸遵照姐姐的吩咐,练功都是关着门的,这次因风池在山上打柴,一直跑进跑出的没进屋,她便没在意,一时疏忽留下了一条较宽的门缝。
只见风芸的双臂不时摆出各种姿势,一团小小的火苗在其手指尖出现,如握着一团烛火,甚是神奇。风池见状,倍觉有趣,心想若是自己也能在手指尖凝聚出这么一小团火,就不用每次烧火煮菜时将火石磕得震天响了,也省了被滚滚浓烟熏得只掉眼泪的窘迫。
此念头一动,风池圆溜溜的眼瞳里突然冒出精光,那一堵门凭空消失了一般,将风芸整个练功的姿态完全展露在面前,他看得清清澈澈。
于是,风池也依葫芦画瓢的在地上坐下,按照风芸的行功方式,摆出了同样的姿势,接连动了几下手臂。这套功法仅从外观上看极其简单,翻来覆去的也就三个架势,每次风芸都能在三个架势之后从手指尖凝聚出火苗,而风池却什么都没感觉到,不得要领。
他眉头一皱,又注意到风芸的手指也随着动作不同掐出了不同的手势,他恍然大悟,随着比划起手指来。这些诀印其实很难瞬间比划出来的,手指的弯曲程度就跟掰断了似的,一般人根本做不到,需要经常练习方可成功。但风池学习起来毫无难度,只看了一眼,就能使唤得一模一样,毫无阻碍。
他只完完整整的将三个姿势配同诀印一起完成了一个循环,就感觉到小腹处一热,似乎藏着什么在里面。
他顿时高兴起来,接连循环了数遍,小腹处的热度依然如故,手指尖却并没神奇的召唤出火苗来。
“奇怪呀……”风池挠了挠头皮,无意识的拿起柴刀朝旁边一小截黑乎乎的树根剁去,“呛”的一响,竟发出铁石相碰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