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过去,神树岛也有了小小的变化,在一片紫竹林里重新加盖了一间小小的平房,作为风芸的住处,总共三间,一间休息室,一间修炼室,一间厨房兼餐厅。这项工作是由姬兴一人完成的,他卖力的修葺房子时,风芸就吊儿郎当的在旁边看着,手中还抱着嗷嗷待哺的风池。有那么片刻,风芸想起姬兴初来织衣部走婚时,若非自己嫌弃他脸上的肉瘤,是否今时今刻自己抱着的会是两人的孩子,而自己也不会修习邪功,继而被风琳废去一身法力?
往事不可追。自打风池出生后,风芸对姬兴没有过任何恶言。许是没有生育的缘故,她把心里的委屈全部倾注成了对风池的爱,也因为功法废了,无法辟谷,一日三餐不可少,风琳没有奶水,那间小小的厨房浓缩了她和风池恬淡时光里无数的影像,连接成串,一直到现在。
“二娘,今天吃什么?”风池坐在小板凳上,将那头叫黄胖子的小奶狗放在地上,满怀期待的问。
“吃鱼,还有一点你爹爹送来的野菜熬粥。”风芸笑道,将几只陶钵放在桌上,张罗着开饭了。
“我爹爹来了?他也在这吃吗?”
“是,在你娘亲那儿,你去叫他吧。”
“好咧!”风池一跳而起,出门去了,不一会就带着姬兴走了过来。
姬兴手中还拿着一把崭新的砍柴刀,一进厨房先冲风芸笑了笑,随着风池的称呼叫了声“二娘”,然后将新柴刀搁在灶前,旧的被他别在腰际。
“儿子,以后要学着帮你二娘干活,别一整天的无所事事,砍柴、煮肉、烧火、洗碗、织布、缝衣服,样样都不能拉下!”姬兴吩咐道。
“哦,我今天就学。”风池嘿嘿笑道。
“其它倒也罢了,织布缝衣服你也让他学?”风芸笑。
“久闻二娘女工在族内是一绝,只是一直无缘得见,还望教于池儿,他不比其他男儿,需得样样都会的……”姬兴说到这里,一丝苦闷之色闪现,又随之隐去。
“你既然这般说了,那我就尽量教吧。”风芸知道风池大抵上会被关在神树岛一辈子,现在年幼还好,随着岁数增长,是要给他找些事情做了,年纪再大些怕是要闲出事端来。
“多谢二娘!这些年,委实辛苦你了……”姬兴对风芸拱手施了一礼。
风琳作为织衣部主母是合格的,但作为妻子与母亲,却是绝对的差劲。若非这些年一直是风芸在帮衬着,姬兴真不知道风池会被带成什么样子。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鱼都凉了,快吃吧。”风芸笑道,捋了捋头发。
三人,坐在三方,风芸和姬兴不时说几句教育孩子的话,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也更像是寻常的一家子。
当然,如今桌子下还蜷缩着一条狗。
泽南流行走婚,可男女一旦两情相悦,就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了。但姬兴不同,他的娘子是泽南最有权势最具神通的女人,就注定了他的生活不像寻常夫妻。他更像是走了几年的婚,他不能时常来神树岛禁地,风琳修习功法也不会常常去竹苑与他相会,风池出生后,他与风琳偶尔的一次交汇也如同偷欢一般,一觉醒来枕边人已不在身边。
在五十岁即是高寿的泽南,姬兴近二十八岁的年龄,已经属于中年人了。常年与恶劣自然条件的争斗,加上忧心小儿,他的鬓角也悄悄生出了几根华发,面庞也不如几年前有光泽了。
“爹爹,你不急着走吧?”风池问。
“下午教你开荒种植,种子与?头我都带来了,爹爹没什么时间教你,你尽力多学些,自力更生,自给自足,莫要让我担心。”姬兴道,“等你学会了这些,每天自己耕种纺织,你娘亲也不会处处针对你了,懂了吗?”
“要不爹爹就在此住下吧,我也能多学一些。”
“不行呢,你娘亲撵我。”
“跟我和二娘一起住啊,天一冷,搂着二娘睡可暖和了……”风池天真的道,满脸期待的看着父亲。氏族内的男男女女喜欢开玩笑,风池若是住在外面,于男女之事多少也会模模糊糊知晓一些,可在这神树岛无人给他灌输这些“常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自以为主意高明。
“竖子!不可胡言!”姬兴虎着脸,拿起筷子在风池头上敲了一下。
莫名其妙被平素最亲近之人打了,风池觉得分外委屈,嘴巴一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童言无忌,打孩子作甚?”风芸起身,抱着风池走出房门。
屋外一片安静,可风芸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正投注在自己身上,来源于不远处的阁楼。风芸这些年一直活在风琳的阴影里,可风池一句无心之言,为她扳回了一局,心情很是愉悦,将有些自得也有些挑衅的目光昂然向阁楼投去。以风琳现在的修为,稍稍展开神识周围的一应响动尽数可感知到,当然也包括此三人的一举一动以及风池的那句无心之言,她端坐蒲团之上,看着分外融洽的妹妹和儿子,面色难看。
“池儿,你倒是心疼二娘,二娘最喜欢你了……”风芸压着声音,在风池耳边悄声说道,唇角挂着笑,余光瞟向阁楼。
此言,姬兴听不见,但风琳能。
她的身躯变得僵直,明亮的眼眸里似乎能喷出火来,可吃飞醋撒泼的妇人形态她身为主母无论如何使不出来,最后,才从喉咙里蹦出一句:“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