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怀瑾安排了几个侍女照料,将院门锁好,才离开了紫竹林……
阮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瞧着天色,大抵是下午了,太阳很好,照在竹林间,有些许透过稀疏的缝隙落,从打开的窗户间落进房间里。
见阮清睁眼,站在一旁伺候的小侍女忙上前,轻声询问:“郡主?可有哪里不舒服?”
阮清眨了眨眼,挣扎着勉强支起身子,许是药效还未完全过去,她只觉得浑身乏力,勉强坐起身子,看了看屋内。
明明是熟悉的地方,可却让她有些不安,抬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她转头问身旁的侍女:“帝怀瑾呢?”
侍女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阮清也不再跟她磨叽,直接掀开被子下床,小侍女却慌了神,立刻上前将她扶着。
“郡主!您还不能下床啊!”
阮清才不管这么多,一把将她推开,摇摇晃晃的朝着门口去,好不容易才走到门口,她扶着门框休息。
还好只是有些乏力,其他没什么症状,此时,被她甩开小侍女再次冲了上来:“郡主,现在外面很危险,你不能出去啊!”
说着,她便想将阮清拽回去,阮清可没功夫跟她拉扯,想将她甩开,小侍女却死拉着不松手,阮清转头看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
可留人心切的小侍女显然是没有察觉到的,她拽着阮清的手不肯松,阮清心一横,一个转身猛地上前掐住她的脖子。
小侍女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阮清会有此举动,吓得双眼瞪得老大了。
阮清将她摁在门框上,咬牙问她:“帝怀瑾在哪儿?”
小侍女吓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阮清一声怒斥:“说啊!”
她才猛地回过神,结结巴巴的道:“在……我……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世子爷将奴婢差来照顾您,就……就离开紫竹林了……”
听着她的话,阮清心头一沉,这个时辰,不知道天启的军队有没有破城。
想着,她一把将人甩开,转头冲了出去,可奈何院子的大门被上了锁,是从外头锁上的。
阮清正想着办法,那小侍女便跟了上来。
“钥匙呢?”阮清抓住她的双肩。
小侍女却疯狂的摇头:“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昨儿夜里,世子爷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给我。”
没有给她,也就是说,帝怀瑾是想将她关在这里,直到这场战争结束,他宁可死在这里,也不离开吗?
光是想着,阮清心里就莫名升起一股怒意,她狠狠地一脚踹在门上,铁门哐哐作响,却依旧纹丝不动。
突然,她灵机一动,看了看手里的琴弦,虽然现在体内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但用琴弦将锁劈开应该还并不成问题。
思索间,手腕处的琴弦已经缓缓的动了起来,她苗猪虚掩着的门缝,将手里的琴弦猛地掷出去,只听“哐当”一声,门锁自动断开,“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门开了,阮清收了琴弦,打开门要出去,小侍女上前,一把将她拽住:“郡主,奴婢求您了,您别出去,外面真的很危险!”
阮清看着她,也并不犹豫,一把将她推开,并道:“别跟着我,不想死就好好待在这儿!”
说罢,她转头快速朝着闹市的方向过去。
此时。
双溪城内,尸横遍野,血溅四处,街道上,被破坏的几乎没有完整的屋子,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早已没了原本的热闹繁华。
偶尔能瞧见几个幸存的老百姓在尸体间寻觅着什么,是亲人、朋友的尸骨,亦或是在推搡中遗失的贵重东西,又或者,是托着受伤的身体,寻找着出去的路。
这里的屠杀,好像已经结束了,不止是士兵的尸体还有寻常百姓的,上至八旬老人,下至几岁孩童。
阮清缓步走在街道中间,尽可能略过那些短肢残骸,突然,她脚步一顿,目光定定的落在一旁角落里,满身血迹,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童的女人身上。
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衣服破烂,脖颈处还有清晰可见的抓伤,神色苍白,脸上身上都是污垢和血渍。
女人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破烂的衣服和露在外面肌肤,只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童,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那孩子脸色惨白,瞧着已经没有生气了。
女人就呆呆的坐在角落里,四周来往的人并不多,可都自顾不暇,没有人上前去过问她。
阮清只觉得心头一震难过,脱下自己的披风,上前小心翼翼的给女人披上,可她还是没有反应。
距离拉近,阮清隐约听清女人喃呢的话,她说:“真儿乖,真儿不哭,娘亲没事……真儿不哭……娘亲不疼……”
阮清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她怀里已经咽气的孩子,心里便愈发难受。
她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转头跑向皇宫的方向,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城破之后,帝怀瑾大抵是会带人撤回皇宫的。
想着,她拔足狂奔起来,长长的街道上,如今只能看见一抹白影在奔跑着。
不多时,阮清终于来到了宫门前,这里的情况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原本还有人把守的宫门现在空荡荡的敞开着。
地上、墙上,乃至是一旁坐守的石狮子身上,都是血迹。
走进宫内,此时,大殿外安静异常,侍卫和官兵的尸首交错的横在路中间,还有宫女和太监的,目前来钱,是真的没有一个活口。
阮清胆战心惊的推开沉重的大殿门,这个门足有几尺高,平视都是好几个宫人一起推的,现在只有阮清一个人,推起来就格外的吃力。
大门缓缓地打开一条宽缝,从宽缝中,透进去长长的光线,直直的落在上面的龙椅上。
阮清的目光顺着光线过去,看清了坐在龙椅上的人,是帝擎苍,他坐的笔直,身上穿的,还是那件龙袍。
仔细看,却能发现,他合着眼,嘴唇发紫,不远处的地上还有一滩凝固了的血迹。
阮清心头沉了沉,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好像这一刻,她也没有那么讨厌这个生父了,但也仅仅只是不讨厌了。
她有些费力的将门再推开了一些,更多的光渗进了大殿内,这时,阮清才看清楚,帝擎苍的身边,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姚姬。
阮清走进门,定定的站在龙椅下,仰头看着这个将自己带到这个世上的人,再转头看了看躺在地上同样症状的姚姬。
难过吗?其实她并不觉得,对于这个人,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甚至连他哪里好,都是曾经听额娘讲的。
可后来,她到了双溪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他的爱,从来都不是只对一个人,或许,是一种人,都是像额娘那样的人,或是外貌或是性格或是别的什么。
他爱的,不是额娘,是额娘那一类的人,所以不管是额娘也好,张馨儿也好,他只要那个可以陪在他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