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春和的话,帝擎苍心头的怒火更甚,他也知道阮清的身体不行。
如果不是事先用药让她丧失还手的能力,再将其杀害,再伪造成溺亡,以她的身体素质来讲,的确做不到赤手空拳的杀掉张馨儿。
可何忠的查验结果却没找到一丁点下毒的痕迹,他坚信自己的想法没错,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毒药并不是下在酒水里了?
想着,帝擎苍将目光落在阮清怀里那副画上,沉华宫的东西阮清动不了,那就一定是在她带去的东西上面做了手脚,不是酒水就是那幅画。
“何忠,”帝擎苍冷着脸:“那幅画,验过了没有?”
何忠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阮清护在怀里的画,思量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帝擎苍眸光一沉:“验。”
他一声令下,何忠只得站起身来,走到阮清跟前,阮清抱着画的手不禁紧了紧,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帝擎苍,原本倔强的眼神中总算是透出了一丝祈求。
可对于痛失贵妃的帝擎苍来讲,怎么可能就此罢休,他的目光依旧怒气不减,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何忠伸手接阮清手里的话,阮清虽然不愿,但最终还是放了手。
何忠接过画便拿下去一旁查验,没过多久,他转头回来:“陛下,以肉眼所见,此画并无问题,只是……”
说着,他语气微顿,眉头紧锁,面上有些为难。
帝擎苍逐渐失去了耐心:“说!”
何忠吓得一个激灵,道:“只是,此画所用纸张特殊,倘若此画被特殊药水浸泡过的话,肉眼确实看不出问题,可如果遇火,便会有阵阵异香。”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变了变,众所周知,这画像上的人,是当初周国骁勇善战的曲将军,也是帝擎苍这辈子都爱而不得的人,更是阮清的生母。
而这幅画,是世界上仅存的一副了,其他的,都在当初三国联军攻进周城的时候连同其他画作一起被烧毁了。
就在所有都觉得帝擎苍会停手的时候,他只犹豫了两秒,咬牙道:“烧。”
何忠领命,先是愣了愣,看了一眼一旁阮清的神色,皇命难为,他也只能拿着画转身出去。
阮清心头一沉,突然冲上去,一把夺过何忠手里的画护在怀里:“不能烧!”
她转头看向帝擎苍:“我没有下毒,人也不是我杀的,你不能烧画。”
帝擎苍拧着眉头看她,心中虽然气愤,但此刻他却莫名生了一丝欣慰,许是因为她终于肯好好跟他说话了。
纵使这样,却依旧不改她想要烧画的心,帝擎苍冷声道:“何忠,你还在等什么?”
何忠无奈,只能上前示意阮清将画交出来,阮清自然是不同意的,何忠便只能上手抢,可阮清死活不松手,他也有些无奈,估计到阮清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又不敢太用力。
几番拉扯之下,一个大男人竟没抢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
阮清一把抢过画,将画牢牢的抱在怀里,男女有别,何忠也不敢再近身,帝擎苍坐在一旁始终是安奈不住了。
他猛地一个起身,跨步到阮清身边,野蛮的抓住她的胳膊,生生的将她护住画的手掰开,另一只手抓起她怀里的画扔给何忠。
扔出去的画在何忠怀里跳了跳,才勉强被他接住,帝擎苍冷声怒道:“立刻查验!”
何忠微微颔首,退到一旁,宫人们便拿来了火盆,阮清转头,眼泪汪汪,满眼的祈求:“不要……”
可这种时候,帝擎苍早已失去了理智,他觉得阮清一直护着这幅画,肯定是这幅画有问题。
在场的所有人亲眼看着何忠将手里的画点燃,放进了火盆中,随着火焰越窜越大,屋子里突然被火光照的很亮,众人脸上映着火光,不禁都暗自觉得可惜。
要知道,这可是世界上最后一副曲尚婉的画像,且不说画像中的人,单说画这副画像的画师,乃是当初举国闻名的邱天好大师。
听说,他的画千金难求,能请他画像的,皆是位高权重之人,传闻,他的画,栩栩如生,花能引蜂蝶,人可注魂三分,让人难分真假。
很快,一整幅画就被烧成了灰烬。
随着房间内逐渐恢复正常光线,阮清没有想象中的声嘶力竭,一双泪眼竟出奇的恢复了平静。
她从不觉得自己能护住这幅画,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希望这幅画留下来,反正她也带不走,与其留下来给这个男人睹物思人,倒不如烧掉好了,谁都别想要。
画烧完了,何忠眉头紧锁的,微微弯腰:“陛下,这画,并无异香。”
帝擎苍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他咬着牙,隐约间透着一股子即将压不住的怒火,张馨儿死了,画也被烧了,现在告诉他,这画没有问题。
这让他怎么接受?
看着火盆里的灰烬,阮清含泪冷笑:“我都说了,我没有动手脚,你偏是不信,这下好了,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她嘲讽的扯了扯嘴角,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可转眼间,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就有点难过,眼泪掉出眼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明明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可是……可是那是她的额娘最后留下来的东西啊,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吧。
帝擎苍站在原地,看着阮清嘲讽的神色,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故意护着那幅画,给他一种那画的确有问题的感觉。
那幅画没有问题,她就是想他亲手烧掉那画,如果她不这么拦着,到最后关头,他还可能反悔,但是她这么做了,他当然就笃定那画有问题了,觉得没问题她就不会护着。
想明白这一点,帝擎苍气的浑身发颤,他咬着牙,喘着粗气,只觉得脑袋发晕,猛地一个踉跄。
身后的陶元心头一紧,忙上前将他扶住,帝擎苍喘着粗气,一把推开陶元,转头猛地将一旁的桌子掀翻,大骂一声:“混账东西!!”
此时此刻,那仅存的一点理智彻底被阮清的行径剥离,他转头指着阮清:“来人,来人!!给我把她压入天牢!!”
“陛下三思!!!”
一众宫人立刻跪了一地,何忠也忙上前道:“陛下,郡主并无过错,将其关押,实在难以服众啊,请陛下三思!”
帝擎苍气红了眼,大骂一声:“连你们也要跟孤作对吗!”
一众人都默不作声,但跪的很整齐,他们都不明白,一向亲和又明事理的帝擎苍,今日怎的会突然性情大变了。
帝擎苍只觉得头晕目眩,猛地跌坐在位置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缓过神来。
画没了,人也没了,什么都没了,此时此刻,他觉得,再痛苦也莫过于此了。
逐渐平静下来的帝擎苍将目光缓缓地移到火盆上,火盆里,还带着一丝未有散尽的余热,眼底懊悔与愧疚难以掩饰。
他忽的泪意朦胧,放在一旁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着,像是在隐忍这极大的悲伤,连面上的肌肉都因为隐忍而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