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熠储亲眼看着御医小心仔细的帮她涂了消肿的药包扎起来,满意的让人退出去,陪着阮清呆了一会儿,谢熠储才离开。
玉殊进来打点剩下的事情,伺候阮清洗漱完,也退出了房间。
灭了灯,屋内漆黑一片,阮清躺在床上,摸出先前藏在被褥中的匕首,翻了个身,小心翼翼的将其藏好。
隔着被褥摸着藏起来的匕首,她一遍遍警示自己:再等等,再等等,不能着急,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不能着急,一定要等他彻底放松警惕。
想着,她缓缓地合上了眼,压抑着满腔的情绪沉沉睡去……
后来的几天,阮清表现的都很乖巧,但其实与其说是乖巧,倒不如说是麻木,看着就好像早就已经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她对谢熠储也愈发顺从,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尤其是晚上,就算半身蛊不发作,她也很主动,这让谢熠储很满意,可是他心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无形之中,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将阮清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乖巧,顺从,寡言少语,甚至不语。
他爱她,他希望,她也能爱他,可是她宁可这样麻木的被他困在身边,也不愿意说一句爱他。
清晨,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人,心口压抑的难受,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气,他甚至不太清楚那是对阮清的愧疚还是无奈,又或者都有。
上元节已经过了三天了,按照行程安排,今天应该是要回王府的日子。
他坐在床边犹豫了很久,还是将手里装着解药的盒子放在了床头,起身出去了。
阮清等了片刻,才缓缓的睁开眼,转头看向床头的锦盒,心头暗想:不知道这次,是几天的药效。
吃过早饭,阮清便跟着谢熠储下了山,宝太妃亲和单颜夕亲自送他们上了马车。
回到摄政王府时,天色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小雪,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谢熠储下了马车,转身将阮清抱下来,温柔的帮她整理了披风,玉殊忙撑着伞上前,跟在阮清身后。
这时,站在王府石狮旁的小丫鬟看见阮清,高兴的眼前一亮,急急忙忙的朝着这边过来,却被不明意味的侍卫拦住。
眼见着阮清就要跟着谢熠储进去王府了,小丫鬟忙出声:“王爷,奴婢是进军府的,奉将军夫人之命来给阮姑娘送请帖的。”
两人脚步微顿,回过头去,谢熠储只一个眼神,拦路的侍卫便退到了一旁。
小丫鬟兴高采烈的拿着请柬小跑着上了台阶,她穿着素色的棉袄,头顶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想来是等了许久了。
她将手里的请柬递给阮清,阮清只是将目光落在请柬上,并没有接过手。
此时,一旁的谢熠储伸手拿过了请假,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没什么奇怪的,就只是邀阮清明日过去府上串门而已。
谢熠储收了请柬,递给一旁的崔玉,道:“知道了,明日本王差人送她过去。”
小丫鬟明朗的一笑,恭敬的行了礼便转身跑走了。
阮清只是看着她跑进小雪里,许是刚来的时候并没有下雪,所以出门时,就忘记带伞了吧,直到小丫鬟的身影逐渐远去,然后消失不见,阮清才回过头来。
玉殊扶着她往灵栖院去了,独留了谢熠储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直到和盛上前。
“王爷,”和盛恭敬的行了礼,轻声道:“先前宫里的人来信了,说是陛下有请。”
谢熠储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他垂了垂眸,压下心头的思绪万千,问:“什么时候?”
“刚刚。”和盛入神回答。
谢熠储垂了垂眸,谢瑾瑜的消息倒是挺灵通,他才刚踏进府门,他就知道他回来了。
“备车吧。”谢熠储道。
“是。”和盛应答着,转身办事去了……
翌日清晨。
阮清梳洗过后,吃过早饭,今天天气不错,雪不知是昨晚什么时候停的,虽然有些冷,但是今天的太阳不错。
阮清出门赴约,同玉殊走出府门,才发现,将军府有派专门的人来接她,是暮雪笙。
阮清出了王府,福了福身:“暮姑娘。”
她微微一笑:“叫我雪笙就好了,姑娘上车吧。”
阮清微微点头,玉殊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上,马车都很平稳,到了将军府,暮雪笙领着阮清往白氏的院子而去。
她们到的时候,白氏正坐在屋内绣着鸳鸯戏水图,见她来,白氏忙将手里的活儿搁置了,亲自迎了上去。
“见过夫人。”阮清微微福了福身,白氏忙将她扶住,笑道:“姑娘不必多礼,里面坐。”
白氏热情的牵着她的手进了屋,两人坐在桌前,一旁的丫鬟上前给两人倒上茶。
白氏看着她,眼底有些复杂,良久,她才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哽咽,她说;“先前听说,瑾月同姑娘关系最好,这孩子,打小性子就倔,眼光也高,能让她赞不绝口的,想来必定是为妙人儿。”
说着,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稍稍稳住情绪,继而接着道:“她啊,成天在我耳边念叨你,我就寻思着,本来是想让她为我引荐的,可惜……”
话未说完,白氏已经控制不住的掩面而泣了,阮清看着她,也想到了昔日那抹阳光,她曾那么耀眼,只是可惜,战火无情。
阮清红了眼眶,这么久的时间,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她早就没有哭的力气了,她只能哽咽着,连安慰的话,都只能说出四个字:“夫人节哀。”
白氏稳了稳情绪,用丫鬟递上来的手绢擦了擦眼泪,她努力挤出一个笑:“瞧我,真是失态了。”
阮清垂了垂眸,没有搭腔,白氏默了片刻,才接着道:“听说,飞廉同姑娘是青梅竹马?”
阮清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如实道:“是,他曾是我在周国时的护卫。”
得了答案,白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道:“前些日子,他亲自向我表示,要去给瑾月守墓,但是唯一的条件,就是再见见你,所以,我才会唐突邀请姑娘过府。”
听着白氏的话,阮清心头微沉,虽然她知道,对于飞廉而言,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但事出突然,她心里也难免有些难过的。
飞廉知道,他没有办法自己去见她,一旦被谢熠储发现,势必会再起争执,可是只要借着白氏的由头邀她过府,最多算是妇人间的结交,他们匆忙见一面,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沉默片刻,阮清只是一笑:“他既然决定了,那便由他去吧,我很好,麻烦夫人替我转告他,让他无需挂念。”
白氏愣了愣,有些不解的看着阮清,如果飞廉真的去给苏瑾月守墓的话,他们大概率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阮清何以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呢?
白氏微微启唇,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看着神色淡然的阮清,或许她对阮清的经历认知的并不全,可这一刻,她似乎能感觉到,那种深沉而又悲痛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