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熠储只是挥了挥手,玉殊便退了出去,身后的和盛上前帮忙褪下谢熠储身上的披风,也识趣的退出了门。
谢熠储站在榻前,看她的眸光深幽且复杂,阮清却像是没感觉似得,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挥了挥衣袖,坐在榻前,轻声问她:“身子可有好些了?”
阮清默了默,只敷衍道:“恩。”
他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怒气,倒是一点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她似乎很不愿意跟他说话,但他一点都不在意,自顾自的找着话题:“听玉殊说,你自醒来便没怎么吃东西,是饭菜不合胃口吗?多少得吃点,不然身子怎么抗的住,我让厨房送些莲子羹过来,可好?”
他声音轻细,还带着一丝卑微的恳求,这是从未有过的,可阮清依旧不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觉得烦了,就靠在榻上,缓缓的闭上眼,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谢熠储看着她,眼底的挫败和无助无处安放,这一刻,他看起来甚至像个犯了错得不到原谅的孩子一般,粗糙的大手不安的捏着被子。
他微微起唇,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她苍白的已经不能再受打击的脸色,他哽咽着,无助、恐慌让他看上去有些局促。
寂静的寒冬,耳边只有啪啪作响的炭火燃烧的声音,他有片刻犹豫,但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他知道阮清想要什么,但是他给不了,并不是不想,只是他知道,如果他放她走了,她就不会回来了,他无法承受那样的痛苦,他宁愿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
后来的几天里,大雪白天晚上都在下,听玉殊说,和往年没什么不一样的,纵使谢瑾瑜亲自去奉国寺祈福过,似乎也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依旧是大雪封山,压垮了许多人家的房屋,虽未造成太大的伤亡,这天灾难测,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一片,若是来日太阳一晒融化之后,怕是有一场浩劫。
按照往年一样,摄政王府和珞家这两大巨头联合赈灾,谢熠储忙里忙外,倒是没功夫过问她,他不来,她身边的暗卫也不曾懈怠过。
阮清也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现在这种情况,她不仅跑不了,被抓回来之后,甚至会比现在更惨。
她能做的,只有等着,等谢熠储放松警惕,等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又快到除夕了,按照往日的惯例,谢熠储是要去菩提寺的,像去年一样,今年估摸着他也是会去的。
如阮清所料,距离除夕夜还有十天的时候,和盛便张罗着王府上下开始收拾打点了。
不过今年有点特别,年前,单颜夕就来了王府,像是要同谢熠储一道去菩提寺的。
阮清倒是不在意,只要她不主动来找阮清麻烦,她们就是睡在一起,也碍不着阮清什么事。
就算阮清这么想,可谢熠储还是一有空就往灵栖院跑,就算阮清不搭理他,没事的时候,他也能在屋里坐上一整天不走的。
这么一来,单颜夕自然就不高兴了,趁着谢熠储不在就气势汹汹的闯进了灵栖院。
她是郡主,谢熠储的亲表妹,自然没有人敢拦她的,一众丫鬟小厮,都只能干巴巴的着急,任凭她们嘴皮子都磨烂了,这小祖宗是一点也不想罢休,直奔屋里来了。
进了屋,阮清卧在榻上,怀里抱着白猫,惬意的很,丝毫不在意这个不速之客。
“大胆!”单颜夕向来如此,骄纵惯了,见有人敢不给她行礼,这不就正好让她逮着把柄了吗。
她气势汹汹的走到阮清跟前,玉殊忙上前拦在两人中间,好言相劝道:“郡主息怒,有什么话,等王爷回来再说吧,我家姑娘现在不太舒服……”
“滚开!”单颜夕一把将她推开:“你算什么东西!少拿王爷表哥压我,我教训一个歌女罢了,还要看你你们的脸色?”
说着,她一脸傲气的看着阮清:“你整天霸占着王爷表哥,还害死了侧妃,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今天王爷表哥不在,我倒要看看,谁还能给你撑腰!”
阮清别过脸,并不想搭理她,单颜夕却更加来气了,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短剑,得意的在阮清面前晃了晃。
她说:“今天,我就要划花你的脸,让你以后都不能再勾引男人!”
她手上的短剑缓缓的靠近阮清的脸,周围的人都心脏都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想清楚了。”阮清缓缓开口,声音听着有些乏力,却没有丝毫惧意,单颜夕手上的短剑微顿,就听阮清接着道:“我可是连谢允川都能杀掉的人,你觉得,与我而言,把这把剑插进你的身体的几率有多大?”
听着这话,单颜夕的脸色明显变了变,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似乎还有点不相信她的话,犹豫片刻,她扯了扯嘴角,道:“你少在这儿胡扯,谢允川是意外死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休想诓骗我!”
阮清听着她的话,这么多天以来,她头一次笑出了声,随即她道:“这案子是谢熠储结的吧,你猜,为什么当初同样是出现在火灾现场的我,甚至没有露过一次面?”
当然是因为谢熠储了,只要是他受理的案子,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只要他想,那阮清就是无罪的。
这就是只手遮天的权臣,他不算好人,但绝对是个出色的谋士和领将,阮清也是。
他们最多算是臭味相投,唯一不同的就是谢熠储想要权利,想要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而阮清只想要自由。
她被困得太久了,不管是在周城也好,在月城也罢,她的命运似乎鲜少时间能够自己掌控的,在这永无止境的皇权之争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有尊严的活着。
单颜夕讪讪的收了手里的短剑,对阮清的话,是半信半疑的,在她的印象中,谢允川这个人,也算是她的表哥,对她不差,但也算不上好。
在她眼里,是看不见背后的强权之争的,因为有谢熠储护着她,她什么都不怕,说好听点是坦诚率真,敢爱敢恨,说难听了,就是嚣张跋扈,恃宠而骄。
所以,谢熠储帮着她隐瞒谢允川真正的死因这件事,她自然是不能接受的。
单颜夕沉了沉眸:“张夫人说的对,你真是坏透了,竟然拿这种事情诓骗我,王爷表哥和他是同父异母的手足,先皇姑父最恨兄弟之间手足相残,王爷表哥才不会做你说的那种事情!”
阮清冷笑,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这小丫头不是自己想来的,是听了别人的挑唆,才来找茬的,被人利用,还觉得自己大义凛然。
阮清摸着怀里的白猫,语气平淡:“你没看见,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我曾经有好几个哥哥,都没活过二十,你觉得他们都是自己死的吗?”
说话间,阮清抬眸,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表情逐渐变得惊恐的单颜夕。
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