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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觉得我以后学医怎么样?”周聪忽然找上王重,说想和王重聊聊,父子俩来到书房,周聪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你以前不是一直说想成为科学家的吗?怎么会忽然改变想法?”王重这话刚问出口,就忽然反应过来:“因为你马爷爷?”

周聪点了点头,说道:“有一部分原因,上次还有一回,爷爷晚上忽然晕倒,奶奶急的六神无主,不知所措,我们几个也都只能跟着干着急,周明和小尾巴直接都被吓哭了,连一向胆大的玲玲也被吓的脸色煞白。”

随即眼神坚定,迎着王重的目光,说道:“我不想下次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只能在旁边干看着,束手无策。”

王重脸上还是露出笑容,拍了拍周聪的肩膀,说道:“只要是你自己想学,不管事学医还是别的,爸爸都支持你!”

“凡事顺从自己的本心,不要强迫自己,只有真的感兴趣了,才能把一件事情给做好,只要你自己想明白了,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爸爸和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王重并没有规划孩子未来的打算,在某种程度上,他觉得国外的教育方式,是有一定的可取之处的,值得学习和借鉴。

而且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不管几个孩子们将来做什么,只要不败家的话,足够他们不愁吃穿的过一辈子了。

周聪听了,脸上露出笑容,高兴的说:“谢谢爸爸!”

看着面前身高已经一米七多,接近成人的大儿子,王重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的功夫,你都这么大了。”

“你是当大哥的,长兄如父,以后要是我和你妈妈不在旁边,弟弟妹妹们,你还得多看着点。”

“知道了爸。”周聪答应的很快。

“对了,你爷爷晕倒是咋回事儿?”王重看着周聪问道。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当时我和玥玥在书房看书,还是小尾巴跑上来告诉我们的。”周聪道:“后来听奶奶说,是因为她跟爷爷说了八一年那回,你和大伯闹翻了的事,然后爷爷气急攻心,就晕倒了。”

“医生来瞧了,给爷爷走了心肺复苏,很快爷爷就醒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年纪大了,有些高血压,然后一激动,气血上涌,就晕倒了,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让我们注意以后别刺激爷爷。”

“医生都说没什么事儿了,奶奶就让我们先别告诉你和妈妈。”

王重明白李素华的考虑,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不应该啊,我和你大伯现在虽然没什么来往,可也没啥矛盾,按你奶奶的性子,要是没事儿,她不会把这些陈年往事告诉你爷爷的呀。”

周聪目光闪烁着,说道:“可能是因为前几天我们跟着爷爷奶奶和大嫂的妈妈见面的事情。”

“见面?怎么回事儿?”王重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于人有益,于己无害的事情王重没少干,不敢说是什么大善人,但也能称得上一句乐于助人。

可郝冬梅的妈妈金月姬可是有过先例的,王重不得不警惕。

而且自打八一年那回之后,她就再也没登过之老周家的门,就连周秉义和郝冬梅两口子,绝大多数时间也都是住在郝家,只有逢年过节,周蓉两口子从燕京回来,他们才会回老屋小住几天。

“事情是这样的······”

周聪徐徐把金月姬和周志刚李素华碰面,以及他们几个小的知道这事儿后,怎么商量,怎么决定,最后怎么展开反击,把危机扼杀在摇篮里的事儿前前后后,详细的告诉王重。

这一下子,把王重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旋即颇为意外的对周聪竖起大拇指:“看来是我小瞧我儿子了。”

“胆大心细,有勇有谋,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已有大将之风,不愧是我儿子,哈哈哈!”

自己虽然没怼成金月姬,可周聪却把人给怼了,一个十五岁,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把一个年纪古稀,人老成精的老狐狸给怼成这样子,王重光是想想就忍不住的高兴,仰天大笑起来。

“爸!”饶是以周聪的沉稳,听到王重的话,也忍不住有些脸红,有些不大好意思。

“说正经的呢!”周聪道。

大笑过后,王重却一敛方才的的高兴,又抬手拍了拍周聪的肩膀,神色严肃,语气颇为凝重的道:“这事儿你做的虽然不错,很合爸爸的心意,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论,正面硬钢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要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偶尔的虚与委蛇也是可以的。”

“说到底,你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虽然比同龄人要早熟的多,但和那种人老成精的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确实!”周聪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大道理呢,爸爸就不和你说了,书上都有,可光知道道理没有用,就像向邓爷爷说的,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你要是没有切身经历过,不论是你从书本上看到的,还是爸爸现在给你说的,再多都没什么用。”

说着王重忽然顿了一下,眸光微闪,思衬片刻,继续说道:“就像这次的事儿,你做的确实不错,可如果事情真的像你想的那样的话,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吗?”

王重也不敢断定金月姬到底是真的单纯只是想和周志刚两口子见面,叙一叙亲家的情谊,还是真的就如周聪他们所担心的那样,抱着和八一年那会儿一样的目的。

“都这样了还没结束?”周聪有点不大相信,他已经把话说到那个地步了,“难不成她真的想弄得咱们家和大伯彻底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王重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雪景:“要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很容易,只要狠得下心,一句话的事儿。”

“当初小尾巴刚出生那会儿,你说的那些话,我早就对你大伯,对金月姬说过一遍了。”

周聪瞪大了眼睛,瞳孔周所,不敢置信的道:“那她还敢打咱们小弟的主意?”

“她要是真的抱有这种心思的话,那肯定是算定了我顾忌着你奶奶。”王重叹了口气。

要是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纵使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可也仅仅只是记忆,而不是主观的情感,那会儿的王重绝不会顾忌这么多。

可这都二十年了,就算是养条狗,养只小猫,那也早就养出感情来了。

“爸,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咱们误会了,毕竟小尾巴都七岁多了,早就记事儿了,就算是你和我妈真的同意了,只怕小尾巴自己都不同意。”

周聪想起了周明的话,有些捉摸不定了。

毕竟小尾巴已经是满七周岁了,早已经不是那等被人三年两语就能轻易骗走的小屁孩儿了。

王重看着纠结的周聪,笑了笑,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并没有什么错。”

“而且你大娘的这个妈妈,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金月姬可是真正经历过战争,见惯了生离死别,勾心斗角,各种阴谋诡计的,战斗力怎么可能才这么一点,她要是真的打定了主意,怎么可能被周聪这么轻轻一怼就放弃了。

说着王重却摇了摇头:“其实我也说不好。”

随即失笑道:“你爸爸我又不会读心术,怎么可能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再说了,像她这样年纪的人,大半辈子的阅历,就算真有什么心思,也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看出来的。”

这也算是父子两第一次彻底打开心扉交流,也是王重第一次和儿子说起这些糟心的事儿。

“哎!”想着想着,周聪也叹了口气:“她要是当真这么打算的,不就是笃定了咱们心软,不愿和大伯闹翻吗!”

想起这事儿,周聪就有些怨气。

“其实这事儿,真正的关键不在你大娘她妈妈身上。”王重道。

“不在她身上?”周聪略有几分不解,旋即脑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爸你是说大伯······”

“没错!”王重叹了口气,说道:“你大伯这人,公正严明,两袖清风,有才干有本事,是个好官,可在家庭的问题上,我一向瞧不上他。”m.qqxsnew

周聪眼中也透着几分回忆:“在这一点上,大伯确实有点太过自私了。”

“人各有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论是你大伯还是你姑姑,在他们眼中,爱情就是他们的信仰,是值得他们放弃家人朋友,放弃前程,放弃未来,放弃一些且的东西。”

说着王重忽然看着周聪,语气颇为郑重的道:“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你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将来,在对待感情的事情上,不要过于盲目,不要学你大伯和姑姑。”

“爸,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的。”周聪坚定的道。

王重却笑着道:“别太自满了,你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上过心仪的女孩儿。”

“我希望将来你要是真的遇上了让你怦然心动,甚至心里产生为她倾尽所有的女孩时,能够冷静下来,想想今天爸爸和你说的话。”

“人这一辈子,倥偬数十载,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爱情确实美好,容易让人沉醉,让人心生向往。

可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除了爱卿之外,还有亲情、友情、师生之情、袍泽之情等等等等,这些同样弥足珍贵。

爱情可以拥有,也可以追求,但如果为了爱情,要放弃别的东西的话,爸爸希望你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停下来好好的想一想,想想家人,想想我和你妈,想想爷爷奶奶,想想弟弟妹妹呢,想想你大伯和姑姑。”

周聪没有立即点头,而是低下头,沉吟片刻,问道:“爸,那你和莪妈是因为爱情才结婚的吗?”

王重嘴角微扬,露出笑容,眉梢微挑说:“想知道?”

“嗯!”周聪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王重道:“行,那爸爸今天就和你说说。”

周聪立马竖起了耳朵,看着王重,一脸的好奇和期待。

王重走到床边,负手而立,眺望着窗外的雪景,徐徐说道:“我和你妈妈第一次见面是六九年的冬天,在电影院外头,那天下着雪,雪很大,北风很冷,你妈妈在电影院外头跟着你姥姥卖冰糖葫芦,冰棍儿。

那会儿你妈妈才十九岁,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很漂亮,我第一眼看见你妈妈的时候,就被她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当时我就心里就生出了这辈子非她不娶的想法,于是我就开始想法设法的打听你妈妈的事儿,打听她的性格,人品······”

认真的听着王重将他和郑娟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的故事,周聪看着王重,有些欲言又止。

王重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周聪吸了几口气,认真想了想,组织下语言,问道:“爸,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妈没有这么漂亮、贤惠,也没那么善良,当初你还会不会娶她?”

王重笑了笑,说道:“当然不会。”

“不论男女,对美丽漂亮的事物总是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妈妈,心里就想着一定要把她娶回家,那会儿我连你妈妈叫什么,住哪儿,什么性格都不知道,你觉得这是爱情吗?”

“不是!”

王重道:“那只是单纯的占有欲而已,想将美好的事物占为己有的欲望,在我看来,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周聪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你在打听了妈妈的人品性格之后,确定了她就是你想找的人,所以才去追求的妈妈!”

王重点头,随即转过身看着周聪,语重心长的道:“咱们人之所以为人,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有着其他动物没有的智商、还因为我们学会了自律,学会了自我约束,不让自己被内心深处的欲望所控制,渐渐的衍生出了道德和文明。”

“做人,不一定非要出人头地,但一定要有底线,内心要有坚持。”

“我明白了爸爸,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周聪神情坚定的道。

王重却道:“让不让我失望并不重要,关键是不要让自己失望,免得等到将来老了,回首人生的时候,再去后悔。”

一下子说的有点太多太杂了,王重这才后知后觉,抬手搭在周聪的肩上,笑着说道:“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爸爸对你的要求就一个:做一个有底线,有道德的人,做一个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国家人民,无愧于天地的人。”

周聪捏着拳头,眼眸中闪烁着璀璨的微光:“我会努力的,朝着这个目标而努力。”

“很好!”

夸了周聪一句,王重话题一转,说道:“还有,也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虽说人心入狱,善恶难辨,可这世上除了恶人之外,还是有好人的。”

周聪点了点头,说道:“就像马爷爷和曲奶奶,像孙叔叔和肖叔叔,像小黑山村的那些叔叔伯伯们。”

王重回到书桌前坐下,继续说道:“其实大多数善恶真的很难判定,有些时候,咱们认为是恶的事情,可在有些人看来,却未必是恶,我们认为是善的事情,可在某些人眼中,却又是恶。”

说着王重还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世上的许多事情,也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周聪有些似懂非懂。

王重灭有过多解释,而是继续说道:“有句老话叫吃亏是福,这话虽然不能说全对,可也不能将其彻底否定。”

“有些亏可以吃,有些亏不能吃,至于怎么判定,这就得看个人的了。”

借着这个机会,王重索性多说了一点,周聪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听肯定是认真听了,可理不理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曾经看遇到过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想不想知道?”

“嗯嗯!”周聪立马点头:“想。”

王重道:“一段铁路附近,立了很多不准靠近铁轨的牌子,可在一个岔路口前边,正常的铁轨上,有十几个小孩子在玩闹嬉戏,视旁边提示的警示牌如无物,旁边另外一条废弃已久的铁轨上,也有一个小孩儿,和那十几个小孩本是一块的,原本也想跟着他们去玩,可看到了告示,不敢下去,也曾劝阻过他的朋友们,说很危险,可没有人听他的,他只能一个人在废弃的铁轨那儿一边玩一边等待他的小伙伴们。

就这这时,一列高速行驶的列车已经近在咫尺,躲避和刹车都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你是列车的驾驶员,你是选择让火车继续按着原来的路线行驶呢,还是让它开到那条废弃已久的轨道上呢?”

听完王重的问题,周聪低下头,陷入深思,眉头紧锁,目光急剧闪烁着。

良久,周聪抬起头,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选择让火车开到那条废弃已久的轨道上。”

王重有些感慨的道:“是啊!一条生命和十几条生命,大多数人应该都会这么选择吧。”

“爸,难道你不会这么选?”周聪好奇的问。

王重摇了摇头,“不会!”答的一点都没犹豫。

“为什么?”周聪不解。

王重道:“十几条生命是生命,可一条生命也是生命,人人生来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那个在废弃铁轨上的小孩,他没有犯任何错误,甚至还提醒过那些跑去正常铁轨上玩的小孩,为什么他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去承担他本不必承担的后果呢。”

周聪一愣,目瞪口呆的愣在当场,脑子有点空白,好似只剩下王重的话。

好似春雷阵阵,振聋发聩。

“是啊!一条生命也是生命,那个小孩在废弃的铁轨上玩耍,本就没有犯任何错误,而那十几个在铁轨上的小孩,却视警示牌和那个小孩儿的劝告于无物。”

可说到这人,周聪的脸上又露出几分纠结:“只是······只是······”

王重道:“这只是个比喻,并不是事实,也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你不用过于纠结,爸爸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

“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意识,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必须自己承担这个选择带来的相应的后果,旁人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更不会替你承担。”

周聪瞬间就联想到了周秉义,周聪曾经听王重和李素华都说过,当初周秉义和郝冬梅结婚,完全是两人自愿的,而且在两人结婚之前周秉义就已经知道了郝冬梅不能生育的事实。

“可事情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许多人就总喜欢站在他们自认为所谓的正义的角度上,去指指点点,去批判别人,去要求别人,这样或者那样。

就像那个问题里在废弃铁轨上的小孩一样,明明知道那个小孩儿是无辜的,可大多数人,仍旧会选择让火车开上那条废弃的铁轨,还美其名曰,牺牲一条生命,却能拯救十几条生命,是大善。”

“在他们看来,一个家庭痛苦,总好过十几个家庭痛苦好。”

“可他们不是那个小孩的父母家人,又怎能理解那份痛苦呢?他们不是那个小孩儿,又怎么知道那个小孩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别人的生命。

生命从来都是平等的,不会因为数量的多寡而改变,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一个无辜之人的盛名。

就像《论语》里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是那个站在废弃铁轨上玩耍的小孩儿是他们的孩子,你觉得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周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答案已经自动出现在他脑海里。

“爸爸,我······”

“好了!”王重打断了周聪的话,笑着对他说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你接受也是需要时间的。”

“总之呢,你大伯这事儿你就先别管了,有我和你妈在呢,你眼下的最要紧的,是专心学习,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多看书,多学习,多观察,既然已经确定了想学的专业,那就再努努力,考上心仪的大学。”

“读书虽然未必是唯一的出路,可却是最简单,最容易也是最公平的捷径,人可以没有文凭,但不能没有文化。”

“你看我,毕业都这么多年了,可仍旧坚持读书。”

“我知道了爸爸!我会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的。”周聪自然明白王重的意思。

“行了,既然听明白了,那就赶紧回去歇着吧,早点休息,养足了精神,调整好状态,别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爸,你也早点休息,别待太晚了。”王重经常在书房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周聪才会这么说。

“行了,爸爸心里有数,你赶紧休息去吧!”

周聪也不在多劝,转身就出了书房。

看着周聪的背影,王重心中再度唏嘘不已,时间如流水,逝去不复回啊,不知不觉间,大儿子都已经长大了,也懂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