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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晚城中,吴亘脖子上坐着叶希,身侧跟着高菡,享受着难得的惬意和温情。

从旭景岛传来的一则消息,让列缺城巨大花销的刺痛减少了许多。蓝千叶禀报,在折损了两艘船,死了百余人后,终于摸索到了一条通往北洲的航路。

这条航路颇为难行,一路上并无补给之地,最终到达的是一个名为姑墨的国家。此国位于北洲东北部,距离赵国尚远。

怪不得这条路一直以来无人航行,实是太难走了。但毕竟是找到了路,往后无畏军就不必绕经天元洲,进而可直抵北洲。

这么远的路,一路上大军的消耗可谓惊人。如果有列缺城这样的大城跟随,就相当于多了一座飞翔的岛屿,可以给船队一路提供补给。

发现了飞城的重要后,吴亘让孙宏再搜刮了一次公库,重新开始了列缺城的建造。

由于滕简再度在别的行省出现,弦晚城中涌入了大量被弃的人族。再加上良遮路特殊的位置,其他行省的商人经由此地的也越来越多。

有了人,这座隐于山中的城很快变得繁华起来,街上难得出现了车马拥堵的现象。

行走于城中,吴亘如同一个普通的路人,随意行走于城中的巷陌,不时买下些零嘴,扔给脖子上的叶希。

“诶呦,小兔崽子,你竟敢不打招呼就尿尿。”吴亘气急败坏将叶希从脖子上扯了下来,后背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高菡一把接过咯咯直笑的叶希,瞪了吴亘一眼,小心的给他擦拭着屁股。

“寨主,公主来信,说姬国慕容皇后到了。”孙宏急匆匆寻到光着膀子骂街的吴亘,通报了慕容羽蔷的到来。

“她怎么来了。”吴亘不免有些诧异,慕容羽蔷也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之人,怎会平白到了山中。

“听说是来看望姬嫣公主的。”孙宏的表情有些古怪。

“见过皇后。”弦晚城都督府中,吴亘冲着一身宫装的慕容羽蔷施了一礼。

“吴寨主无须客气,这次贸然打扰,倒是我失礼了。”慕容羽蔷笑眯眯屈身给吴亘回了一礼,并无半分皇家的矜持。

吴亘神色一动,自家正式的身份可是姬国的都督,这慕容羽蔷口称寨主,倒是怪异的很。

二人相互谦让着落座,姬嫣则是一脸淡然的陪在一侧。虽然三人都曾十分相熟,但时过境迁,此时再见彼此间却多了些生疏和客气。

“吴亘,你我相识已久,还是直呼名字好些。”慕容羽蔷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浅笑晏晏。如今的她早已褪去了以往的青涩,举止间多了些从容庄重。

“哦,不知皇后到我这穷乡僻野所为何来。”吴亘对慕容羽蔷的话不置可否,对于这位,想想她姐姐所为,就不由让自己心生警惕。

“此次到弦晚城,一来是想看看公主,另外就是想与你谈些事情。”慕容羽蔷双手放于身前,平静直视吴亘。

“皇后还是直接说吧,莫要拿我作伐。”姬嫣摆弄着桌旁梅瓶中的几枝山花,瞟了一眼慕容羽蔷。

慕容羽蔷却是毫不在意姬嫣的态度,笑着冲吴亘点了点头,“此次到此,确实是有些事。良遮等路虽然挂在姬国名下,但实与他国无异,我想,不妨向登天殿上书,干脆成立一个新的行省或是国度,以符其实。”

吴亘想了想,却是没有同意对方的意见。如今随着无畏军的名头渐响,昆天洲有些家族已经对吴亘开始不满。此时若是从姬国和白岭行省中脱出,岂不是将无畏军放在火上烤,吴亘面临的压力也会骤然增加。况且,自己迟早要把主力撤出昆天洲,到那时自家实辖的五路就成了众矢之的。倒不如挂在姬国和白岭行省的名下,还能有些回旋之地。

见吴亘并不想脱离姬国,慕容羽蔷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本就是试探吴亘的口风,内心并不想让良遮等路独立。毕竟是名义上的属地,自家也有插手的便利,就如当下,良遮山想来就来,别人没有任何由头阻拦。

“吴寨主既然不愿自立,那就维持现状不变吧。”慕容羽蔷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姬国并无良港,不知可否借用衡门港。当然,租金当然会付的。

这次到弦晚城,倒也听说了无畏军度支拮据,姬国可以先付十年的租金,以解无畏军燃眉之急。只是无畏军须得放开良遮、海岱、葭萌等路的商路,姬国商队可由此直达衡门港,当然关税也是要缴的,你看如何。”

吴亘闻言心动,不自觉喜上眉梢,如今他最缺的就是钱。由于缺钱,船厂业已停工,连旭景岛的营建也受了影响,“甚好,皇后此举实乃雪中送炭,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慕容羽蔷微微一笑,翘着兰花指拈起杯盖,拂去了热水中时起时伏的一片茶叶,“还有一事,吴寨主,我姬国想与无畏军私底下订份盟约,两方互不侵犯,若一方有难,另一方须得倾力支援。”

吴亘略略沉吟,呵呵笑道:“皇后此举有些太过小心了,想来你也晓得,我无畏军志不在昆天洲。况且,姬国有姬夜在,我定会全力辅助,又何需这一纸盟约。”

姬嫣看了慕容羽蔷一眼,心中长叹一声,自家这位嫂嫂明显是不太相信无畏军,怕大军北上进入姬国,才提了什么劳什子盟约。以吴亘的性子,只要姬夜在,就不可能侵入姬国。况且若是姬夜有事,他会坐视不理吗,此举着实有些生分了。

似是看出了吴亘和姬嫣的心思,慕容羽蔷神色严肃了些,“若是吴寨主一直呆在昆天洲,我反而不担心。但你迟早是要走的人,这留下的主事之人还念不念这份情义,那就不好说了。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有些事看起来有些伤情分,但还是未雨绸缪好些,免得将来有什么变故。”

吴亘长出了一口气,慕容羽蔷终是道出了她此行的目的。随着无畏军日益壮大,确实有了颠覆一国的实力,这就会引来以慕容羽蔷为代表的姬国某些人的担心。订盟约就订呗,让无畏军有个稳固的后方也好。

“此事让姬嫣和叶子明负责即可,若是再无他事,请皇后移驾,到弦晚城中看看,说来你还是第一次到此。”吴亘不想在细枝末节上与其纠缠,起身相邀道。

“甚好,好久没与公主同游了,正好看看这良遮山风景如何。”此行目的达成,慕容羽蔷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不提吴亘与慕容羽蔷共游弦晚,在天元洲的中部,有一座高逾万仞的大山。此山山顶终年金光灿灿,映照的天穹亦是绚丽斑斓,犹如一片火海,壮丽非凡。

这里就是神教的圣山,也是天元洲人心中的圣地。

这座大山并没有如某些门派,将自己的山门藏于云雾中,匿在阵法下,隐于小空间里,而是堂堂正正立在天地间,自信的展陈着自己的神迹。

多少年来,无数的朝拜者在山脚下留下他们的足迹和虔诚的跪拜,虽然不能登山,但只要在有生之年看上一眼,此生亦是圆满。

神教,据一洲之地,信徒亿万,这就是他的自信,这就是它的底气。只要它发出神谕,整洲的兵马亦为其所用,无数的修行者可供其驱使。这滚滚的洪流,足以摧毁世间的一切。牧人与其相持多年,还不是被打得乖乖缩了回去。

若是某位在昆天洲山里蹦来跳去的小猴子看到如此盛景,恐怕再难生出与神教相争的念头。

而在这座圣山之侧,空中悬有七座山峰,拱卫着这座圣山。

宛若碧洗的空中,传来清冷的鹤唳,一只白鹤正展翅向最大的一座山峰飞去。

鹤背上,赵陵贪婪的仰望着雄伟无比的圣山。此间的灵气是如此充沛,让她的脸上染了一层酡红。

尽管已经多次远观圣山,但每次见着,皆是让她情不自禁生出别样的心思。小心翼翼看了一下四周,赵陵对着圣山张开双臂,双目微闭,满脸陶醉,似是要将这座大山拥入怀中,成为自己心灵上的男人。

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自从到达圣山后,看着如此恢弘的格局,身边尽是风流人物,让她觉得当初在赵国的所作所为实是有些儿戏,宛若在鸡笼尨舍中折腾。

刚来圣山之时,由于出身他洲小国,亵神无法之地,自然遭了不少白眼。但赵陵凭借自己的才智和手腕,很快在圣山站稳了脚跟,得到了上上下下的赞许,进而入了神教高层的眼中,地位扶摇直上。前次更是作为神使巡视各国神庙,如此殊荣,对于一个外洲而来的女子,可谓是天大的造化。

但赵陵也知道,由于自己在教中地位的上升,肯定也会招来一些出身天元洲同僚的嫉妒和排挤,所以她必须寻得教中一些实权人物的庇护,今天拜访的这位,正是她选中的目标之一。

正沉思间,身下微微一震,白鹤落在了山峰之上。赵陵迅速恢复了正常,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

此峰名为承神峰,风景极为秀丽,四下祥云笼罩,灵气如水,一团团的流云随风起伏,有大大小小的不知名灵物在云海山涧中呼啸翻腾。

碧绿青翠的山峰上有奇花异草无数,古树怪藤盘根,更有那飞瀑垂天,如一道白练倾下,撞破了流云清雾。

行走于山间,赵陵恭谨的跟在一名神仆之后,眼角悄悄打量着不似人间的胜景,不禁暗自生了些许嫉妒。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有这样一座奇峰。

“圣子不在祈圣殿中,尚在望辰崖勤修。”神仆见赵陵面有狐疑,稍稍解释了一句,贪婪的瞟了一眼对方胸前那一抹白皙。这位女子每次到来,均会让人耳目一新,每走到一处,都会招来不少或欣赏或亵渎的眼光。

赵陵今天穿了件领口极低的素白长裙,虽然已经生过一子,但在精心打扮下却风韵依旧,而且举止之间更多了些醇酒的芬芳馥郁,让人一睹便难以忘怀。

“劳烦大人了。”虽然对方是名神仆,赵陵却丝毫没有敢小觑,能在此峰上做神仆,将来在神教中的地位定不会太低。

一路穿涧过桥,拂花过柳,二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半山腰的山崖。崖前飞瀑飘逸而下,宛如白雪的丝带优雅地在空中舞动,溅射出的水花如同无数颗明珠喷薄而出,映照着阳光,熠熠生辉。

崖前,有一名男子正对着飞瀑盘膝而座。其人身上放出淡淡的晕光,因被水珠所折射,周遭七彩氤氲,更是显得丰神如玉,不似人间浊物。

到了此地,神仆并未上前通报,而是垂首低眉,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扰了此人清修。

赵陵亦是俯首静侍于侧,甚至连呼吸也放轻了些。眼前这位男子,正是神教圣子步霖尘,每次见到他,赵陵都有些自愧形秽的感觉。

“神使辛苦了。”男子周遭的光晕渐渐消失,缓缓转过身来,却是名清新俊逸,眼神清亮如湛湛星河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