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钢铁铠甲上,正在冲锋的武德卫缇骑甚至都放缓了冲刺的速度。
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冰封王座与巫妖王,他们只知道,钢铁铠甲的手腕脚踝处,系着沉重铁链,正是那些铁链将祂牢牢束缚在冰封王座上,无法离开。
而现在,那具铠甲正缓慢站起。
整座地宫中的温度疯狂下降,液态水银长河逐渐停止流动,地面、梁柱、穹顶的石面,似慢实快地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如果在他们没有处于战斗状态,如果他们没有那么精疲力尽,如果地宫里的光芒再亮一点,也许在场众人能够发现,寒意的来源并不是那具冰冻铠甲,而是潜藏在地宫各处的小孔。
每个小孔后方的石壁里都藏着一只经过改造的蠕虫,这些蠕虫负责喷涂寒意、制造冷风雾气、控制水银河流运转,像真正的舞台美术工作者一样,调度整座地宫的一切,为舞台中间的殷大小姐制造声势。
刷拉!
覆盖着惨白冰霜的钢铁铠甲站了起来,用那苍蓝色的双眸,俯瞰下方卑如蝼蚁的众人。
“我被囚禁了一万年,又被逐出了自己的故乡,现在,你们胆敢闯入我的陵墓,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殷大小姐举起纸质的霜之哀伤宝剑,非常潇洒地向着缇骑与白莲教众的中间地带,遥遥一挥。
轰轰轰!
殷大小姐剑锋所指方向的蠕虫立刻吐出寒霜冻气与能够自动引爆的弹丸,炸飞砖石,制造冰洁霜冻,像是有一把无形巨剑,携万钧之力斩开了青石地面。
缇骑与白莲教众看着他们中间横亘的巨大结冰裂缝,瞬间失去了对彼此的战意。
在他们的认知里,像这样光凭外放剑气,轻描淡写地斩开百步之外的大地,恐怕只有传说中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的剑仙,才能够做到。
而从那铠甲被铁链牢牢锁住的邪祟恐怖造型来看,估计也不是什么根正苗红的尸解剑仙,邪魔巨擘的可能性反倒更大一些。
两帮人拿着武器,隔着裂缝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轻易动弹。
公羊瀚扫视左右,心思急转,一咬牙便朝冰封王座上的钢铁铠甲拱手拜道:“在下白莲教二十二代弟子,广目护法麾下公羊瀚,拜见前辈。”
看阵势,眼前这具冰冻铠甲,估计是某位犯了什么事情、惨遭囚禁关押的上古邪魔。
正所谓天下邪修是一家,白莲教传承千年,和古往今来的邪修魔道都有几分沾亲带故的香火情,不如趁此机会,表明身份,也许还能借这位邪魔的力,消灭追杀他们的武德卫缇骑...
裂缝另一侧的鱼庆秋立刻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暗道不好,手掌微动,比划手势,示意属下待会儿见势不对马上撤退。
“白莲教...”
殷大小姐微垂着头,像是在思索回忆,“哦,你说的是那个净土结社白莲宗啊。”
“正是!”
公羊瀚心中一喜,白莲教起源于禅宗的净土宗,古时净土念佛结社盛行,经某代改造新创教门,称白莲宗。
当时白莲宗也念佛持戒,鼓励教众不杀生、不偷盗、不妄语,敬奉先祖,行善积德,随着时代发展,为反抗压迫才逐渐掺入了一些暴力元素,最终变化成现如今的白莲教。
听这位前辈对白莲教的称呼,祂难道是千年前白莲宗刚创立时候的邪修?
“白莲宗我很熟,我生前有一位至交好友,就是白莲宗的护法。”
殷大小姐低沉沙哑道:“那时候我们经常一起游山玩水,坐而论道,共同修行,互解疑惑...”
公羊瀚闻言心中大喜,果然有香火情!
然而,殷大小姐话锋一转,阴沉道:“可是,他竟然背着我,勾搭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害得我走火入魔,从此堕入魔道...”
殷大小姐不愧是看过一千部言情作品的存在,这句话说得凄厉愤怒,蕴含着深刻骨髓的仇恨,整座地宫都被她的情绪所带动,再次降低了温度全靠石壁里的蠕虫。
公羊瀚被钢铁铠甲的幽蓝色双眸死死盯住,只觉浑身上下都被寒意浸透,夺人所爱如同取人性命,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白莲教前辈犯的错,难道要让他这个小辈来承担么...
公羊瀚心中绝望,但殷大小姐话锋再转,淡淡道:“不过后来,我发现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其实是他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夺人所爱的并不是他而是我,也就放下了仇怨,彻底看开,不再阻拦他们的爱情。
毕竟他像背书包一样成天背着我的同时,还得和女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其实挺累人的。”
???
包括公羊瀚、鱼庆秋在内的一众人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刚才这句话的意思,脸上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但是!”
殷大小姐话锋再转,怨恨地盯着公羊瀚低声道:“我还是不能原谅,他竟然要她打掉我和她的孩子!
还把她挂在白莲宗寺庙的旗杆上,暴晒了三天三夜!
难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我恨他,发誓要将世间所有白莲教众铲除殆尽。”
寒风再起,公羊瀚抖若筛糠。
“不过,”殷大小姐的语气再次平和起来,淡淡道:“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早就知道,她肚子里的不是我的孩儿。
他不告诉我这一切,宁愿与我为敌,也要默默守护我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