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信君的本意是要好好问问自己的孩子的,可是哪想到自己随便这么一说,石娘竟然哭着骂了起来。这一骂让北信君又惊又怒!因为石娘骂的对,在猗涟来说,她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从现代人的观点,是北信君不地道,另娶妻子,如果不是刘羲娶了别的女人,不是刘羲对女色毫无节制,而是多花点心思和猗涟搞好关系,那么,他们两个幸幸福福的这样白头到老也是正常的。在现代人的观点上,猗涟杀人害人不对,北信君再婚也是一个错误!
同时还有一点,猗涟是在北信君开始发家创业的时候跟随了北信君,这说得上就是从龙之功。但谁也没有想到,北信君蹿起的太快了。他如果是一个东骑王,那也还好,但是他偏偏是北信君,而现在,他的国家更加强大,相比五六万人的那种小部族,东骑已经成了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国,是可以和东方战国一起对话的大国!在这个程度上,猗涟就配不上北信君了。但猗涟偏偏占着大夫人的位置!她不想下来,她也不愿下来,好不容易和北信君一起打磨,如果北信君的成功来得慢点,是十年二十年,那她的地位同样会稳如泰山。可是不是的,北信君仅仅三年就完成了质的变化,东骑国如同吹汽球一样一下子就这么奇迹也似的堀起来,而且还是如此的强大!猗涟没有时间来积累她身为女主的威信,所以……悲剧就这样产生了。这能怪猗涟吗?显然不能!但不怪猗涟,那能怪谁?北信君?
这就如同一张大网,又或是一道巨大无比的历史齿轮,在它一点点的推动下,一切的事就是这样的发生,不容一点的动摇!北信君感觉自己身不由己。他是喜欢猗涟的,所以他没有废后的心思,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是让一切顺理成章的到了这一步!命运,北信君忽然感觉到,如果世上真有命运一说,那这种力量太可怕了。这就如同俄狄浦斯王无论如何也逃不脱自己杀父娶母的命运一样。在这种对命运的恐惧下,北信君勃然大怒。
他忽然一步上前,一脚踢在石娘的脸上,把她的嘴里给踢出了三颗牙齿。“贱人,不思己过,还说本君!本君哪点对不起你们,你们却害了本君……现在还在本君面前强词夺理!”
石娘失了牙,更是不怕,她扬起发肿的脸对北信君叫道:“小姐,你瞎了眼,刘羲,你杀吧,你杀吧,你把我杀了,把小姐杀了,你就可以娶那些王女公主!只是我要提醒你,但愿你在杀了我和小姐之后,会睡得着觉,要是你睡不着,你不妨每天夜里对着你的良心问问……你是不是一个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对不起小姐……你对不起小姐……”北信君摇了摇头,这样子的石娘,是说不清话的。他冷冷道:“睡不着觉?你多心了,本君一定会睡得着的!而且会睡得很香,很甜!”石娘回嘴道:“那是当然,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你猪狗不如,你禽兽,你禽兽都不如……天下间的男人你最不是东西……”
女人和男人的一个区别就在于她往往在必要的时候,比男人还会骂人,所谓牙尖嘴利,本来就是形容女子的。而女人在嘴皮子上的功夫也的确不是一般男人可以比得上的,只从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在相对的情况下,女人磕瓜子绝对比正常情况下的男人要强!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女人在骂人方面有着男人比不了的天赋!人说泼妇泼妇,不是没有道理的。
特别是石娘这种有过经历的女人,她会的词汇可就更多了,而且她还是一个越人,也就是一个楚夷,她不仅会骂,还会用自己的家乡俚语来骂,其语言之丰富,让北信君大为光火。人都是有火的,不发火那是没有到时候。北信君至少就没有给人这样子的骂过。猛的,北信君站了起来,在王良的耳边说了一句,匆匆离开。王良在两个力士的身边把话再说了一遍,对着石娘摇头一叹气,跋腿追着北信君而去。独留下了石娘对着北信君和王良的背影,兀自是骂个不休,一点也不带停的。直到这两个力士动手,拉着她到了郁郅宫的一个小园子里。然后一个力士离开了。石娘也停了下来。
可是很快,那个力士来了,还带着一个男子提着一把铁锨来了。力士指着一处地道:“就是这里了。”那个男子应了一声,他的声音阴阳怪气,竟然是个阉人。不过他的力气还是很大的,身体也很壮实,提着铁锨运动如飞。在长着草坪的地上挖了起来,铁锨子很容易切割下草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一块带着黄草的泥土就给掀上来了。
石娘赫然意识到她要面临的待遇,立时挣扎了起来,同时大骂不休。力士中的一个人,用自己的刑棍卡住石娘的双手别在后面,又用石娘身上的一块囚布,把她的嘴给堵上了!石娘“咦咦唔唔”的用鼻音哼出一声声的咒骂,但这却已经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了。
“喂,这里是郁郅宫,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个侍女样的人走出来了。这个侍女一身白色的衣裙,在郁郅宫,能有这样的打扮,十有八九,是北信君的宠姬。力士不敢得罪,上前解释道:“这是君上和王良女相的命令,让我们……姑娘还是回宫吧,这里不要来了,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白衣侍女眉头轻扬,看向了石娘。如果是从前,她也许可以认出石娘,在她进入郁郅宫后,是得到过石娘的帮助的。一度的时间里,猗涟就是用石娘来掌管后宫的门户的。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白衣女侍道:“你们要埋她?这真是君上与女相的命令吗?这可是郁郅宫,真的是在这里埋人么?”力士苦着脸道:“这人不能见外人,所以女相大人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姑娘不喜欢,下次就少来这里就是了!”
他们说话快,但那个阉人挖坑更是快,这回儿已经挖出了一个很大的坑洞,掀上来的土也呈了一个小坡的样子了。力士催道:“好姑娘,你快回去吧!”白衣女侍露出了不忍之色,活埋人,自然是让人难受,正在这个时候,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媛媛姐,媛媛姐……”
就见两个女孩跑了出来,一个十多岁,小小的,好不玲珑可爱,一个更小,同样的粉雕玉琢。媛媛回身,抢步上前,不让两个女孩看见身后,道:“什么事?”
这两个女孩小一点的叫小爱,大一点的那个叫阿奴。但在性情上,却是小爱开放一点,道:“君上要看小嘘嘘,君上要看小嘘嘘……”媛媛摇头失笑道:“就爱凑热闹,好吧,你们和我来。”原来北信君要看小孩子,这小孩也就是猗涟生下的孩子虽然还没有取名字,但由于小钟离给她把尿的时候都会说“嘘————嘘————”于是两个女孩就蹿着伙儿给这个小女婴起名字叫嘘嘘。虽然这个女孩是交到了小钟离的手里养着,但小钟离到底只是一个人,在此,就不得不靠人帮助了,而在这个郁郅宫里,有身份和资格并且年龄相当的,也就是媛媛了,媛媛是北信君攻打义渠的时候收的一个女人,她当时和小爱的互助精神让北信君感动。所以两个小丫头要凑热闹,就要拉着媛媛一起去,因为她有资格站出去帮忙,比如小孩尿了,或是一细关于孩子养护的问题,这都是媛媛可以发言的。
生怕两个女孩看见后面惨不容睹的一面,媛媛抓着两个女孩离开。小爱道:“我们不是走这里的么?”媛媛道:“我们这次要绕一个圈走,这样好玩!”说话间,三女飘然而去。
地上的坑洞已经挖好了,两个力士解开了石娘身上的手镣脚铐,但这却不是放她,而是抓着石娘一下子丢在了坑里,失了束缚的石娘的挣扎把一只脚上的鞋子都给踢掉了,一名力士捡起了这鞋子再度丢回去,那石娘撑着身子不肯倒下,死力的挣扎着。于是,两个力士提起了刑棍,只听得一连骨折的闷响,间杂着石娘痛到骨里的闷哼。最后,她的肩骨手骨还有两条腿骨连同她的胯部都给打得碎裂开来,身体软软的倒在坑里。
力士向阉奴点头,那个大力的阉奴奋力的挥动手上的铁锨子,几锹土下去,就盖在了石娘的脸上,她奋力摇头,把土摇掉,但其后的土又下来了。把土往坑下面铲显然比把土从地下面挖出来要省力的多,不消一会儿,土就埋到了石娘的身上。从那薄薄的土层上看,石娘的身体还在不住的扭动着,挣扎着。阉奴加快了动手的过程,他那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看见它人痛苦而流露出幸灾乐祸的快意,于是再加速,很快,土层厚了,从那土层上看,是很难看到地下的人是不是还在动了。这时,土填平了,阉奴再度扬锨,狠狠的平拍着地上的土,然后跳上去死力的踩着,生生的把隆起的土坡给踩打得平整了下来,然后又把那些干了的草插回原来的土里,仅从外面看,已经不大看得出了,谁能想到这样的草丛下,竟然埋着一个活人呢?“干得好!下去吧!”力士扬手,阉奴下去,一切就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一样。
钟离氏抱着孩子走出来,打面见到了媛媛,笑了迎上去道:“媛媛姐,你也想陪我去么?”媛媛摇摇头,但却道:“可不是我要去,而是这两个小丫头闹!”小爱和阿奴都从媛媛身后探出了头。钟离氏摇头失笑道:“就是调皮,但我可告诉你们,君上是要看小公主,但是他的心情可未必是好,你们两个小丫头可要小心,不要让君上生气呢!”两个女孩相竞点头。
但媛媛可是记得方才的那一幕,忙着再对女孩们说了一遍,然后四人才一同去左侧第一殿门见北信君。北信君正坐着喝酒,他本来不想喝的,但进入之后,心里上火,拿起葡萄酒就喝了起来,幸好是这种没有什么度数的酒,那酒就和饮料一样,可喝多了仍然是不好。
直到王良叫道:“君上,小公主来了!”北信君一下跳了起来,把手在身上擦了擦,钟离氏众女上前,那小钟离的怀里正抱着一个身在襁褓中的婴孩。那是一张圆圆扁扁的脸,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女婴有一双很秀气的眼皮,虽然小,但从这些细微处,就可以看出,这个女孩一俟长大了,必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女!看到了北信君,这可是一张陌生的脸,女婴不乐了,她把身子一晃,薄薄的小张徒然张大,发出了:“咦呀————”的声音。隔着襁褓,北信君抱过了孩子,可以感觉到她正在努力踢着。女婴就如同一条小肉虫子一样扭着,极不安份。扭了一会儿,似是看见了高兴的事一样,咯咯的笑了起来。
北信君的脸上都柔和了起来,这个女婴太可爱了。北信君忍不住用自己的脸去贴她的脸,感觉婴孩身上才有的那种稚嫩,还可以隐隐的闻到一股子乳臭味,要是从前,北信君一定很讨厌这种味道,拉屎都要躲出三丈远,但是现在,北信君却觉得很温暖,很温馨。小钟离见北信君喜欢这孩子,笑着说道:“大君很喜欢这孩子呢!”北信君没有注意的说道:“那是当然,四个孩子,就活下了这一个……”月勾怀了两胎,但都死了,白露怀了的一胎,也死了,反却是猗涟的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了,北信君忽然感觉到,所有孩子的灵气似乎都集中在了这一个孩子的身上。“哇哇啊啊……”婴孩发出了叫声。
北信君问道:“她想要说什么?本君是问,她要表达什么意思?”钟离氏道:“我看看。”她接过了孩子,听着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大,道:“要尿了!”媛媛忙着拿出了一个陶盂盆,钟离氏打开了襁褓,很快,涓涓的细流就出来了。阿奴和小爱兴奋的看着,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她们两个说什么。北信君欣慰的看着这个孩子。王良心里突了一下子,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北信君过于痛爱这个孩子,那是不是会给猗涟翻身的机会?想到这里,她忙道:“君上,还要圈禁大夫人么?”这话一说,钟离、媛媛、小爱、阿奴都看向了北信君。
“孩子是孩子,娘是娘!”北信君说道:“自然如前言办理!这孩子是钟离你在养?”
钟离氏道:“也不是的,媛媛姐帮我了很多!”北信君道:“没了娘的孩子一样养活,不过为了免麻烦,以后就由钟离你来做她的母亲!”钟离氏道:“君上,我只是一个奴婢,她可是您的长女呢!”北信君摇摇头道:“不管!就这么定了,对了,这孩子叫什么名字,起了么?”
王良松了口气,道:“你的孩子,我们怎么敢乱拿主意?”小爱嘴快道:“也不是呀,我们都叫她嘘嘘!”媛媛道:“住口,这哪算名字,不知道不要乱说。”王良也道:“正是要请君上给孩子起一个名字!”这时婴孩已经尿完,媛媛替她擦了干净,包了回来,小女婴不服气的乱蹬脚,好容易才把那襁褓给包了回去。送回到北信君的手边。解了小便,女婴孩“嗯嗯”的笑了起来。北信君的心情蓦然的好了起来,他露出了微笑,道:“本君的女儿,本君的女儿……你们说她将来是不是一个美女?”众女齐齐的说道:“这是自然。”
“郁婉芳华,绰耀群芳!这就是本君的女儿。”北信君把这个未知将来有多美的女婴夸了一遍,然后道:“郁婉芳华……郁婉芳华……叫婉华俗了一点,就叫郁芳吧!”王良击节赞叹道:“君上果然不同凡响,名字取得当真是好听!刘郁芳,刘郁芳,落落大方而不失雅致!”
小刘郁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呀呀的叫笑了起来,顿时,屋内一片的笑声。似乎方才的不幸也消退了很多。一场不幸的悲剧,随着这一个婴孩,大变样了。
但没有人知道,刘郁芳同样也是一个新悲剧的产物。她在后来嫁给了自己的父亲,生下了三个孩子(但都是畸形儿。),都给她亲手掐死,直到第四个生的是儿子,聪明能干机智过人,打破了血亲的壁垒。可惜的是为了这个儿子,刘郁芳策划刺杀自己的弟弟北秦武英王刘川(北秦妖皇刘羲退王位,传王位给刘川,是为北秦武英王,为刘羲的王位继承者。),图谋篡政。又或者说她自己想要当女王,但是行刺失败,北秦武英王刘川不敢自专,请示父亲北秦妖皇刘羲,北秦妖皇刘羲下令以子弑母。逼母子对决,结果刘郁芳的四子自杀身死,刘郁芳发了疯,终其一生不得清醒,享年,九十九岁!相比她的母亲猗涟在三十岁发疯,三十一岁死去,她的疯狂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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