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的人,是无需言语去解释,对方就能知道自己的心思,沈雁书知道这世上最了解他的莫过于母亲,他只要表达,她就会理解并且支持。
他看向母亲怀里缝制了一半的棉袄,目测应该是为他准备的。
可他今年怕是用不到了。
“天气渐寒,母亲注意保暖。”
沈母点点头:“你不必担心我,这些年里,即便你不在身边,我过得都还算不错。”
沈雁书惭愧道:“我欠母亲实在太多太多。”
沈母沉默了片刻,忽而语重心长地说:“雁书,我生你养你,不是为了你的回报。”
她不是那种把全部人生寄托于丈夫儿子的女人,丈夫死了,她能扛起一家责任将儿子扶养长大,若是儿子也没了,她就带着沈芸继续回乡镇种桑养蚕。
人之于世,少了谁都不是不能活。
“雁书,自你出生那一刻,我就收获了为人母亲的喜悦,若说得失,反而是你给了我这个当母亲的许多,所以你不欠我,你也不欠世上任何人,你有资格去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母子母子,生养都是母亲独自决定的,她不觉得自己对他有多大的恩德。
她既然自愿生下这个儿子,那么,无论他是高官厚禄名流青史,还是恶贯满盈一身罪孽,他孝顺也罢,反逆也好,她都该有这个心理准备去承受,而不是指责他为何不按照自己的期望走。
如今,沈雁书要随女帝去河西,沈母也不会拿孝道来威胁他。
“你去吧,别挂念府上了。”
沈雁书撩开衣袍跪在地上,重重地给沈母磕了头。
他虽少时丧父、家境清贫,但他从来没有自怨自艾,因为他有天底下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他的母亲。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
因这份幸运,他可以无惧世上的任何艰难险阻,他可以一往直前,即便是葬身河西。
……
与此同时,许清凝收到了消息。
宁安把密信递给许清凝,“这是河西探子传来的消息,陈王确有反心,我们派去的人都被他秘密处死了。”
许清凝看完密信,将它扔进香炉里烧了。
“刺杀失败了,而且还打草惊蛇,就不会有下一次机会。”
她看了宁安一眼:“但也在意料之中。陈王在河西当了二十年的地头蛇,不是我们想杀就能杀得了的,你不必自责。”
宁安:“或许我该亲自去趟河西,杀了陈王。”
许清凝:“你去河西,还不如好好替我守着京城,这里的乱子可不比河西少。我已经接受了沈雁书的提议,让陈王把他儿子送到京城来。”
“这件事,陈王会答应吗?”
宁安调查过陈王,陈王只有一个庶出的儿子,还不到三岁。
陈王舍得把唯一的儿子送过来为质吗?
“陈王愿不愿意,得看他夺位的野心有多大了。”
许清凝眼角有几分讽刺。
虽然说陈王就这么一个儿子,但她不太相信男人会有多在乎自己的骨肉,毕竟不是男人亲自生的。
如果陈王想当皇帝的欲望,大于他对这个独子的爱,他就会答应了。
何况陈王虽然老,却不算太老。
四十多岁的年纪,还是有生育能力的,等他当了皇帝,日后三宫六院,还怕找不到人为他生儿子吗?
这是许清凝站在陈王的角度想。
她认为他会把儿子送过来,而她能多握一枚棋子就多一点胜算。
“先这么办吧。”
许清凝再次看向宁安,见他眉眼有些难过。
“你怎么了?”
宁安垂着头:“我也想和姐姐去河西。”
凭什么那位文质彬彬的沈雁书可以,他不行呢?
他觉得许清凝偏心。
“我不是说了吗,你留在京城最合适。”许清凝掸了掸宁安肩膀上的灰,她低声说:“而且,那个奸细快要浮出水面了。”
许清凝可以带沈雁书一起去河西,却必须把宁安留在京城,因为有些事只能是宁安才做得了的。
宁安:“可是……”
“你得替我看着这满朝文武。”许清凝握了握宁安腰间的刀,“必要时,杀之。”
宁安始终做不到抗拒许清凝的命令,“好,我知道了。”
风声过耳,将宁安的衣领吹开了些,许清凝在他脖颈处看见了抓痕,应该是尖细指甲留下来的,她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宁安很快扯了衣领盖住,“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被野猫抓了。”
许清凝没有怀疑,“那你要当心点,野猫野狗都脏兮兮的,很容易传染病根。”
宁安见遮掩过去了,心中也没有松懈,“我会注意的。”
这天傍晚,宁安又悄悄去了他在郊外的私宅。
宅子里,关着一个女人。
孟知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身体不禁紧缩,她对宁安的恐惧已经深深在身体里扎根了,她害怕他。
宁安推开了门。
终于有光亮从缝隙里射进去了。
孟知抬手去挡,她在光亮中看见了她最害怕的人。
“你……你……”
孟知是蹲坐在地上的,她这会儿正努力往后退。
宁安捉住了她的手,“你能躲到哪里去呢?”
孟知不停求饶:“大人,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宁安的表情很冷漠,他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可以说他没把他们当做人看,只是供自己发泄情绪的玩物。
“知道我每天要杀多少个人吗?知道他们临死前是什么样子吗?”宁安强迫孟知抬起头来,“你要成为我今天杀的最后一个,想吗?”
他双手沾满人命,每日睡前总是会浮现这些人的脸,每一张都那么清晰。
他还总是想起左威临终前说的话。
左威说,当刀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他的结局,就是宁安未来的结局。
宁安原先没放在心里,可最近半年,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认为自己病了,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宣泄自己的内心,直到他发现了另外一种方式的凌虐。
他拍了拍孟知的脸。
“我们开始吧,这回记住了你的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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