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光被安排守香平府,他没有一点怨言,对尚息东赞这个提议欣然接受。
留在香平府,他的工作就是筹集粮草、弄连锁神盾等等,这些事也不用他亲力亲为,下面有一帮官员打理。他和众弟兄不用去前方冒险,还可以管理一下朔方之事。现在朔方亲旧兵加起来,已有三万五千多兵力,守陇右方向没什么问题。
与他共守香平府的将领,大半是他的手下。七千士兵,只有一千人是蕃军,由一个叫乌拉旺的蕃将带领。乌拉旺虽是个年青人,对他颇为尊重,管理手下严厉,大家相处得还算不错。这天,乌拉旺来到他住的府第。
“李大帅,何浩然又想搞引诱之计了,你看看,这是他们在城中贴的檄文。”
李怀光接过米大的纸张,只看一眼就将纸张放到桌上。这东西他在两天前已经接到,现在大街小巷,不时能看到张贴的檄文。
檄文主要针对他的朔方军,让朔方军认清形势,以王圭等人为榜样。只要投靠过去,不但能免除从逆之罪,还可以加官进爵。在檄文中将他说成一个六亲不认、必除之后快的小人。
李怀光暂时没理会,他知道何浩然以前这样对付过朱泚,取得不小成功。朔方军不是秦军,他相信要不是走投无路,中了何浩然的计,王圭等人也不可能投过去。六千人就在他眼皮下,要是这都有人背他而去,他以后也没必要再带兵了。
“何浩然现在拿奉庆汪县的兵毫无办法,居然将主意打在我们头上。”殷长开冷笑道:
“他现在是计无可出,这种馊主意也想得出来,没必要理会。你们土蕃大军什么时候来?”
土蕃有飞鹰传信,高层早已知道朱泚献城之事。只是正值冬天,调兵运粮等等多有不便,加上年年吃败仗,有些大家族也反对派兵来长安。要不是新罗派兵去成德,土蕃还不一定会为这里的几座城池筹兵。乌拉旺是宗赞镇西的亲信,这些他自然知道:
“想来应该快到朔方了,援军之事你们不用担心。大帅可要当心啊!这檄文上将你列为必除之人,千万要提防何浩然。”
“哈哈哈哈,”李怀光一阵大笑:
“我知道何浩然爱玩阴的,有种他就来杀我,为这种小人整天提心吊胆不值得,也没这必要。”
乌拉旺摇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大帅还需小心。要不大帅暂时换到奉庆那边去,那边人多,何浩然就算想玩阴的也没机会。”
“哼!我李怀光还从未怕过任何人。”李怀光很不满瞪了乌拉旺一眼,要不是知道对方一片好心,早就撵他出去。
场面有些尴尬,乌拉旺知道自己说错话,将嘴闭上。李怀光和殷长开只顾商量其它事,连看都没有看他。还好没过多久,一个士兵进来,打破这个僵局。
“大帅不好了,潭京将军被人暗杀在家里。”
朱蕃大军离开后,香平府的人减少许多。现在所有在这里的官将,都有自己的住房。先将他们的满足了,才让回归的一些百姓居住。
在香平府南街一幢院落,周围站着几百个士兵,附近暂时不许人进出。李怀光带着几个将领匆匆赶来时,这里除一些官兵外,所有闲杂人员全被驱逐。
早来的人现场保护得很不错,在一间小楼内厅,主位上躺着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男子身穿一件便服,躺在大椅靠背上。除脸色有些吓人,其它并看不出异样。
大家不用刻意去找,椅背上有很多血。血顺着大椅流到地上已经凝固,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李怀光来到中年男子面前,将对方翻转过来,只见男子后颈插入一把尺长匕首。匕首没入后颈一半,另一半没被血染的地方,可以看见青色的钢体。
李怀光握住匕首,停了半晌一下子将匕首取出来。这把匕首细窄锋利,钢体为青色,在木柄上,还刻有一个“唐”字。一个壮年男子指着匕首:
“大帅,这是何浩然用新钢打造的,他的手下许多都配得有。守门的士兵看见,说今早有三个陌生人来拜访潭将军。潭将军看过拜贴,将那三人请到这里。此事定是何浩然派人所为,我们要不要封锁城门,抓住他们替潭将军报仇。”
整个现场除了一把匕首,凶手什么也没留下。一把匕首已经够了,李怀光一张大脸,被怒火烧成紫色,紧紧握住血迹斑斑的匕首:
“城中现在的人不少,封锁城门也难将那些风不得光的人找出来。吩咐大家小心些,我自会想办法,替潭将军报杀身之仇。”
李怀光是真的怒了,何浩然从选择攻击长安西城开始,就有意针对他。直到现在,其它城池并未听说在煽动军心,他们这里不但在煽动,还对他的人下手?他处理完潭将军的事返回住所,正在和殷长开商量,乌拉旺又来访。
“大帅是不是在想为潭将军报仇之事?”
李怀光和殷长开对望一眼,点点头:
“莫非乌将军有何妙计?”
两人的确在想报仇之事,可殷长开的脑袋并不是很聪明,想了几个主意皆被推翻。乌拉旺没作多想,说出一个主意:
“引蛇出洞。”
……
秦勇紧跟在李怀光身后,骑马奔出西门,从官道旁边一条小道分路,来到一座圆顶山前。
这里的人不少,人来人往不比城里差。在他们面前有一条石阶,曲折通向山上。在山上雪树之间,露出一些红瓦黄墙,秦勇看着上面的建筑,带着几分忧心说:
“大帅,这里人多,又是山野之地,怕是不安全。为何选择在这里诱敌?”
“正因为这里人多又偏僻,我才选在这里。”李怀光显得十分自信:
“这次并不是何浩然,只是他派的一些小角色。要是我连那些小角色都对付不了,那这些年我也算是白活了。走吧!实在引不出对方,来外面散散心也不错。”
秦勇正待说话,李怀光已经踏上石阶朝山上走去,轻轻叹了声。他内心并不相信这是何浩然的安排,但对方的确有过这种挖人墙脚的黑历史。要是再搞些斩首行动,并不是说不过去。
他们来到一座颇具规模的寺庙前,这座寺庙被三米高墙围着,从外面看,起码占了这座山的一半。里面不光有建筑,还有不少比建筑更高的大树。
战乱时期,任何建筑都难保不被破坏,只有寺庙。寺庙比道观更特殊。就算是土蕃攻占这些地方,他们也不敢或是不会破坏寺庙。土蕃人比大唐人更崇佛,里面的和尚也不会为难。
寺庙大门前站着二十多个和尚,殷长开站在一个中等身材、长眉瘦脸的老和尚面前:
“无应大师,这就是我朔方军李大帅。来到香平府这么久,还从未来这崇岭寺拜过诸佛。我家大帅准备在这里斋戒三日,向我朔方众百姓和将士祈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应大师看了眼李怀光和秦勇,将身子避开:
“李大帅迎寒请愿,百忙中抽出时间来此,佛祖定会感应到李大帅的诚心,以圆此愿,几位施主请进。”
李怀光没有进去,他扫了眼立在左右的二十几个和尚。老小皆有,看不出有任何异常,将目光落在无应大师身上:
“天下大乱,连寺庙也不清静啊!听说崇岭寺乃是清平府第一寺,往来香客众多,想来在这里出家的僧人也不少。来此投身之人,你们知不知其底细?”
无应大师又念了句佛号,淡声说:
“前来出家之人,已是断绝尘缘、如无根之草,哪会问对方来历?李大帅放心,我崇岭寺的僧人,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绝不是危害百姓之徒。他们皆以清修渡人为善,心不沾俗世浊气。”
李怀光暗自冷笑,他从来不信佛,这次来也不过是想引出唐国那些刺客。檄文上指名要他的人头,那些再不投降的将领,也会被一一清除。虽然他自信不会给对方暗刺的机会,毕竟有在暗处的敌人,那些将领也会不安全。听乌拉旺之言,来这里碰碰运气。
一行人来到寺内,这里的百姓不少,有老有青,几乎全是男子。要不知道这些人大半是殷长开安排的,李怀光还以为是要对他图谋不轨之人,对殷长开的安排有些不满。拜了几座佛,殷长开带他们来到后院一间厢房:
“大帅只管在这里住下,这里颇为清静,大帅的行踪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一旦有不轨之人,一定逃不掉。”
“将寺庙中的人撤除一半,”李怀光瞪着有几分得意的殷长开:
“人太多了,只有傻子才到这里来。让他们到山下去,分布在四周,一旦有情况立即封山。毕竟只有这点人,就算一个个审也花不了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