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林拾一如此说,颧骨高耸的瘦脸微微一笑,低头轻轻拂了拂那柔滑的布料,“我上街买布,正要给煜雁做一件衣服。”
“外头有的是成衣坊,若是自己做只怕是要花费不少精神吧。”
林拾一微微一怔,有些纳罕,“你们倒是很喜欢做些女工。”
季氏苦笑,幽幽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露出了几分无奈的样子,口中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抱怨着,“以前家里穷,都是娘亲做衣服,那孩子前几天和我说想念那样丝线紧密的衣服了,外头做的不定好穿。”说罢此话,又抬起眼来,直直地看着林拾一,快人快语,“林姑娘为何一个人在树底下伤神,难不成是和王爷吵架了拌嘴了?”
“哪里的事情,谁说我伤神了。”
林拾一见状,赶忙低下头去,揉了揉嘴角和眼睛,疑惑自己的神色伪装的难道不严密,赶忙矢口否认,扯开了话题,“只是你说做衣服这件事情,倒是羡慕起来你们有这样好的手法。”
季氏莞尔,“这些东西,想来林姑娘学女工的时候也学过吧, 听闻林姑娘是……丞相之女,自然是学的不同我们小老百姓一般了。”
季氏不知道林拾一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过季煜雁倒是清楚一些,何况陪在王爷身边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是个不明不白没有身份之人呢?
林拾一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这是莫须有的事情,刚想开口,却又听季氏无奈的开口,“若是等那小子日后成亲之后,就不用麻烦我了,最好是两个贤内助来帮衬着。”
两个?
林拾一豁然瞪大了眼,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
那皇上尚且都有后宫佳丽三千人,赫煜宁现如今身份高贵,更别说是家财万贯,生的又丰神俊逸,京城里也不知道多少的女眷都想要嫁入王府。
一股无名火莫名的涌上心头,林拾一抽了抽嘴角,只是面色不改沉声道,“既然如此……是不是男人都该娶个几房太太才好?”
“林姑娘说笑呢。”听得此话,季氏很是纳罕的模样,上下打量着林拾一,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本该如此,若是不娶,岂非是让外人笑话?”
笑话?这等荒唐事还有什么好笑话?林拾一心中怒道,却也不能说出口,难不成赫煜宁这么做,是因为娶小妾的事情?说来也是,他或许已经习以为常了,唯恐自己生气,才不敢告知的。
林拾一心中纷繁,一瞬间脸色遽变,倒吸一口凉气,紧紧地摁住了身后的树根,唯恐自己会倒下去。
季氏瞥眼,深知林拾一是满腹心事,有看她说起填房的事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林姑娘原先在丞相府中不也如此吗?怎地有些难受?”
不过末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微微欠身便莲步款款的离开了。
林拾一回过头去,见季氏走了,虽然松了一口气,却垂下了那勉强勾起的嘴角,狠狠地握拳,冲着那树枝锤了一拳头,树头哗啦啦的,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手指被擦破了皮,渗出了血,有些疼痛,林拾一无奈地长叹一声,又开始感伤惆怅起来。
回到房中坐在床前,她却越想越不是滋味,这王府偌大,那么多房间,来一个东厢房,西厢房,这个院那个园,一想到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一个个粉白眉黛的样子,婀娜身姿,她心中就渗渗。
赫煜宁如今一天到晚都有人会面,留下她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来来回回散步,都快要将王府有几棵花草树木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好像少了许多,赫煜宁如今都要瞒着她填房了!
“难不成我还非要在这个无聊的地方呆着吗!”
林拾一撇撇嘴,猛地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东西。
王府的小侍女只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知林拾一在做什么,许久之后,那乒乓的声音消停了,她斗胆走进去看了看,却发觉里头空无一人。
林拾一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走到电视剧演的这一部,在家里受气之后就收拾东西回娘家。
她觉着自己好像是一走了之习惯了,如同上次半夜跑去通州一样,这一次如法炮制的从王府的后门翻墙出去,一路朝着崇益庄而去。
她心头虽然有些纠结,可是只怕是再呆在王府之中更会心情郁结,故而也没有让人派遣马车,只是一个人从京城的大街上走过去。
街上人山人海,渐渐的恢复了往昔的热闹。
朝臣和贵族都从千里之外回到原先的宅邸,那些商贾也都带着东西回来,京城终究不再是亏空的样子,何况皇宫门前,已经连夜被清理干净了污迹,原先朱红色的大门破损,早已经被修补的齐整,如今门外站着的,都是身穿盔甲的平军,面色严肃。
京城再不是恹恹的模样,百姓虽然口中还议论纷纷西域军队的事情,可眼看多日没有什么事情,也才略微放下心来,林拾一走出王府,觉得精疲力竭,回过头去望着大门紧闭的皇宫,感慨万千。
“主人,你正打算入宫吗?”彼时,身后陡然传来了一声又惊又喜的声音,继而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走上前来,一个就搭着她的肩头。
林拾一侧目,正对上一双清浅瞳眸,瑶光笑嘻嘻地看着她,身侧领着小翼,看起来是在采买东西,不由得露出了释然的笑意,“怎么你们二人出来了?”
正说着,抬起头来看着瑶光头顶上正带着一顶帽子,遮住了那一头金发,松了一口气,提了提背上的袋子,“我正准备回去崇益庄一趟。”
“原是主人还当那里是家呢。”瑶光促狭地说道,方才就看到林拾一的背上背着包裹,倒是觉得稀奇,却忽然听到小翼脆生生的声音传来,“林姐姐离家出走了吗?”
“臭小子,又胡说八道。”瑶光反手便敲了敲他的脑袋,一双大眼瞪圆了,“你再胡说八道,今天就罚你去刷马桶!”
小翼委屈地揉了揉脑袋,抬眼看了看林拾一,那水汪汪的眼睛满是机灵劲儿,倒是让林拾一不由得笑了起来,心中的郁结也散去了几分,正色地点点头,“是啊,我离家出走了。”
“怎么可能呢, 你和王爷这会不是正如胶似漆吗?”瑶光撇撇嘴,头一个不相信此话,那会二人到了崇益庄的时候,赫煜宁可是在餐桌上当面问起三礼六聘的事情,为了这件事情,薛稚芳可是日日找人去算日子呢。
林拾一想起这件事情来,连连冷笑,“那又如何, 他这份的心思,也不单单是对着我一个人的。”
一想到季氏的话,她倒是宁愿赫煜宁没有这个打算,也不知道他商讨事情是不是已经结束了,有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离开王府了。
见林拾一神色不好,瑶光和小翼二人讪讪,可瑶光却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巴巴儿的跑上去,非要扯着林拾一的袖子让她陪同着去市场,“走吧走吧,你想吃什么,我都买!”
他笑颜明媚,周遭的女儿家看到了不免的羞红了脸,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林拾一瞥眼,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半开玩笑道,“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打算以后娶妻几个?”
“说什么话呢。”瑶光听得纳罕,像是吓了一跳,“我这才几岁呢,就要娶妻生子了?”
“我不过就问问罢了,到底是听说你们都是三妻四妾的。”林拾一打了个哈欠,随意地说道,瞥眼看着瑶光一脸莫名的神色,又笑出声来,不再多问什么。
瑶光听得心中发抖,见林拾一望见自己的一抹眸光,心中一动,抿紧了嘴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和小翼一同乖巧地跟在林拾一的后头,三人行走于人山人海的市场之中采买东西。
“哎哟哎哟,你们听说没有,那个蛮人啊,又打进来了!”
市场有一处空地,当时当年遗留下来的戏台子, 如今已经废弃,成为了众人闲谈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正当三人路过的时候,却忽然听台子上的声音传来,惊得林拾一停住了脚步,猛地抬起头来。
那说话的人煞有介事地朝着皇宫那里指了指,压低了声音,“听说蛮人要走,是因为我们给了他们几座城,但是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开始要打进来了!如今桐州那里,都紧迫的很啊!”
“你怎知道这件事?”
“前些日子,我家旁边的布商正从柳州回来,正巧就听见了,太吓人了,虽然如今桐州还有人把守,可是听说也是寡不敌众啊!”
林拾一冷下了神色,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包裹。
“唉,虽然我听人说蛮人倒也心头不快,可也不得不说他们事情做得未免太不地道。”瑶光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掩面不想看人们脸上露出的厌恶的神色,扯了扯林拾一,“主人,我们走吧,那些消息三分真七分假,没什么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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