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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器十三年秋八月,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午门广场的铅玻璃穹顶几乎触手可及。朱载钧踏上丹陛时,秋雨恰好砸在穹顶上,发出细碎的爆裂声,仿佛天地在为即将公布的秘旨悲鸣。礼部尚书率领三十四名翰林跪成扇形,朝珠上的珊瑚珠被雨水浸得通红,如同串串泣血的泪滴。

「陛下三思!」礼部尚书的前额抵在青石板上,声音里带着颤音,「自正德朝以火德星君之名开工器之先河,天下匠人皆以为星君降世启蒙。今若言『非为星君』,恐匠人疑圣心、士民乱纲常!」他身后的翰林们纷纷叩首,乌纱帽上的帽翅在风中摇晃,像一群濒死的蝴蝶。

巧太妃站在丹陛下,指尖反复摩挲着「郑和笔记」残页的边缘。羊皮纸上「宝船火攻图」的墨痕里,藏着朱厚照用朱砂改写的燃烧效率公式,那是林夏笔记中的现代化学方程式。她抬头望向朱载钧手中的密旨,忽然想起先帝临终前的咳嗽——那是铅毒侵蚀肺部的声音。「诸位大人可知,」她向前半步,袖口滑落露出工禾纹银镯,「三宝太监下西洋时,船底涂铅以防藤壶附着?」她展开图示,上面用螺钿镶嵌着铅板排列的几何图案,「此图藏于泉州港沉船,乃工器御海之实证,与星君何干?」

滇南雨林的蒸汽工坊内,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咖啡渣的焦香。青禾将晒干的咖啡渣倒入青铜蒸馏炉,炉内的松脂正在文火上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按笔记所述,咖啡油能吸附铅尘。」她对盲眼匠人阿林说道,同时用探铅管搅动混合液,管内的石灰水始终清澈,「若成,便可替代铸炮时的铅基润滑剂。」阿林布满老茧的手顺着蒸馏炉边缘摸索,忽然触到凸起的「生物燃油」四字——那是用《天工开物》字体刻下的密语。

当咖啡渣与松脂的混合物被注入蒸汽机车时,铜制仪表盘上的工禾纹刻度盘突然转动。「动了!」明眼匠人小陈惊呼。蒸汽从铜制烟囱喷出,带着咖啡的焦苦气息,却不见以往的青灰色铅烟。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却被远处的马蹄声打断。神机营千户率领二十名士兵闯入,火铳枪口泛着冷光:「奉礼部令,毁奇技淫巧!」

青禾张开双臂护住蒸馏炉,背后是匠人自制的「火德驹」模型。「这是能让蒸汽无铅的机器!」她的声音盖过蒸汽机的轰鸣,「你们闻,没有硝烟味!」千户却不为所动,刀鞘重重磕在蒸馏炉上:「再敢妄言,以妖术论处!」阿林突然举起探铅管指向天空:「铅浓度零结!你们看验铅纸!」洁白的纸张在雨中舒展,果然不见丝毫灰斑。士兵们面面相觑,千户的手第一次犹豫了。

乾清宫西暖阁内,杨宗庆的算珠在羊皮纸上排出整齐的阵列。「卯时三刻测铅,申时三刻便有结果。」他推导出最后一颗算珠,「先帝血样中的铅浓度,恰好是笔记中记载的致死量。」朱载钧盯着《工器监条例》上的暗红血渍,那是朱厚照临终前咳出的血。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先帝曾带他参观铸炮厂,那时的蒸汽机房里,匠人们还没有防铅口罩,先帝的袖口总是沾着青灰色的铅粉。

「陛下,滇南匠人罢工了。」巧太妃的声音打断思绪,她呈上染血的《工器十诫》,第一诫「工器不伤地脉」的字迹被泪水晕开。烛光下,她正在修复的碳弧灯忽然亮起,灯座内的电弧在铅玻璃罩内跳跃,如同被困的星辰。巧太妃摘下银镯,内侧的「开源」二字与灯座底部的「技术共享」铭文严丝合缝——那是朱厚照用匠人密语刻下的遗训。

雨越下越大,午门广场的铅玻璃穹顶终于不堪重负,一道裂纹从顶部蔓延至丹陛。朱载钧望着跪伏的群臣,忽然想起先帝密旨的最后一句:「朕之过,望后人以匠术补之。」他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冕旒滴落,在密旨上晕开一片朱砂:「宣旨:工器监即日起推行无铅化,匠人伤亡者,按品秩赐恤。」

人群中爆发出低低的惊呼。礼部尚书抬起头,额角沾满雨水:「陛下难道要背弃火德星君?」朱载钧将密旨掷于丹陛,露出最后一行小字:「火德非神,乃匠人之心。」穹顶的裂纹中,一线天光恰好落在「匠人」二字上,如同工器文明的第一缕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