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事？什么差事？给不给钱？”沈母最关心这个。
沈清秋摇摇头：“没说给钱，就是让女儿先帮着整理些旧东西。”
“那怎么成！”沈母急了，“白干活？咱们家现在……”
“娘！”沈清秋打断她，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您想，靖安侯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会平白无故让咱们家白干活吗？”
“他给的不是差事，是路。”
“是让女儿先学着，也是让他看看，女儿到底是不是块料。”
“这条路，咱们得抓住了。银子，女儿后面再想办法。”
她心里清楚得很，靖安侯府这根线，价值千金。
能搭上，哪怕只是做个抄书的，也比困死在这院子里强。
而且，整理旧档案……
父亲书房里那些积了灰的卷宗，她小时候就偷偷翻过。
那些泛黄纸页里藏着的故事和秘密，让她着迷。
也许，这真是个机会。
一个让她找到自己价值的机会。
几天后，靖安侯府。
顾一剑的声音还是老样子，平铺直叙，没什么波澜。
“回话了，沈姑娘想先从旁学起。”
姜无尘原本轻叩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哦？先学着？”
这倒有点出乎意料。
“她说对文书典籍有兴趣，怕贸然应承，辜负侯爷看重。”
姜无尘嗯了一声，那丫头，有点意思。
没被这突如其来的“机会”砸晕，也没顺杆往上爬，开口就要官要钱。
是个拎得清的。
“行。”他吩咐下去，“去国子监的旧书库，翻些前朝和本朝初的卷宗出来，律法、户籍、漕运这些，抄录一份，送去沈家。”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
“再添几本户部、礼部积年的旧奏折。”
“让她看，不拘时日，看完了，写份心得送来。”
顾一剑没问为什么，只应：“是。”
姜无尘看着窗外，心思却不在景致上。
不光是考校。
那些故纸堆里，藏着不少前人挖的坑，也埋着不少施政的得失。
让她去看，看她能挖出多少东西，又能悟出多少门道。
还得看她有没有那份耐性，在浩如烟海的陈年旧事里，把线头给捋清楚。
这既是考验，也是…一种投资。
若是沈清秋真能从这堆枯燥玩意儿里看出名堂…那她的用处，可就不止抄抄写写这么简单了。
【系统：目标人物沈清秋能力评估更新…】
【分析：沈清秋展现出优秀的学习能力和信息处理潜力…在处理复杂信息、进行初步分析和归纳方面具有突出优势…】
【潜力领域：文书整理、档案管理、律法研究、民情调研、辅助策略分析…】
【价值评估：中等偏上。妥善培养使用，可为难得人才。】
系统的冰冷文字印证了他的判断。
沈清秋这块璞玉，比他最初想的，还要有料。
他不由得想，这大梁朝堂，难道真就只能是男人的天下？
那些被身份、被性别困在后宅高墙里的女子，又有多少是像沈清秋这样，怀揣着本事，却只能虚耗光阴？
陆清婉算一个。
她在羊毛务上的手腕，比许多老油条官员都强。在宫里当女官，那份细致周全，也是男人少有的。
要是能把这股力量用起来……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成形。
或许，可以试试，趟出一条新路子？
打破那些条条框框，给这些女人一个施展拳脚的地方。
傍晚，熟悉的脚步声近了。
陆清婉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茶点和几份宫里的文书。
“侯爷，织造署这个月的账目。”她把东西放下，声音轻柔，“今天陛下精神还好，就是提江南赋税的时候，不大痛快。”
姜无尘拿起账本，随口问了句：“清婉，你觉得沈清秋这个人，怎么样？”
陆清婉微怔，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
“沈姑娘？在清风园听过她弹琴，是个有风骨的才女。后来听说她家遭了难…侯爷问的是她？”
“嗯。”姜无尘把王家那事简单提了提，“顺手帮了一把，也想看看她有没有替朝廷办事的能耐。”
他把让沈清秋整理旧档案的事也说了。
“你说，像沈清秋这样的女子，要是真有才干，能不能在朝廷里找个正经差事做？”
陆清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单论才干，女儿家未必输给男子。有些地方，心思细密，反而更周全。就像我在羊毛务，跟那些牧民妇人打交道，她们就更信我几分。”
她话锋一转，“只是…朝廷的规矩，祖宗的法度摆在那儿…”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姜无尘手指在桌面上划过，“大梁要往前走，就不能总抱着老黄历不放。埋没人才，朝廷自己吃亏。”
他看向陆清婉：“清婉，要是真想给她们开条路，你觉得，从哪儿下手好？要顶多大的雷？”
陆清婉胸口微微起伏，这事儿，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雷…怕是小不了。”她实话实说，“礼法、人心，都是坎儿。可要是真成了，大梁能多多少臂助！”
她凝神想了想：“或许…先从不那么扎眼的地方试试？比如整理宫中典籍，教导宫人规矩，管管内务府的库房账目？或者…像我管羊毛务那样，管些需要耐心的工坊事务？”
姜无尘微微颔首：“这些都能试试。但要真让她们正经入仕，还得一步步来。”
他看着陆清婉：“这仗，怕是比平叛、整顿吏治还难打。”
陆清婉伸出手，覆在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上，轻轻握住，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多难的路，只要侯爷想走，清婉都陪着。”
姜无尘心里那点紧绷，似乎松快了些，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没过多久，沈清秋的第一份东西送来了。
厚厚一叠，字迹娟秀，条理分明。
不光是分门别类，还把里头前后矛盾、语焉不详的地方都做了标记。
更难得的是，她在分析漕运旧档时，居然联系了眼下“官督商办”试行里冒出的新问题，写了自己的疑惑和几点想法。
【系统：目标人物沈清秋分析能力评估提升…】
【分析：…从大量旧档案中提炼关键信息，并结合当下情况进行关联分析，展现出超出预期的分析能力和初步的策略思维…】
【价值评估：高。具备培养为高级幕僚或特定领域官员的潜力。】
姜无尘翻看着那份心得，确实有点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