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的火光在夜空中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秦明和林当赶到时,第三病区的屋顶正呈齿轮状坍塌。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松木香扑面而来,林当突然拽住秦明的胳膊:“燃烧气味不对,掺了工业酒精——有人故意纵火。”
警戒线内,消防员用高压水枪压制着梁柱上的明火。秦明戴上防毒面具,在废墟中发现半具焦尸,蜷缩的姿势保持着抓取的动作。他蹲下身,用镊子拨开碳化的衣物,死者左手无名指根部露出未完全烧毁的齿轮刺青——和周明山父子相同的位置。
“齿痕深度不一致,”林当举着紫外线灯靠近焦尸颈侧,“不是钢丝绳勒痕,是齿轮边缘的锐器伤。”她突然注意到焦尸右手紧攥的物体,小心掰下后发现是半枚融化的金属牌,残留的凹痕显示着“38”的数字。
凌晨五点,解剖室的排风系统全力运转,仍散不去焦尸的刺鼻气味。秦明用手术刀刮下死者牙釉质表面的残留物:“硅基阻燃剂,用于船舶电缆外层,和滨海重工1998年采购的型号一致。”他抬头看向林当,对方正在比对dNA报告,脸色凝重。
“死者不是周家人,”林当将报告推过去,“基因比对显示,他和沉箱里的三十七具尸体属于同一批建筑工人——但档案里没有这个人的记录。”她指着焦尸后颈,那里有块未被烧尽的皮肤,朱砂痣下方纹着极小的“0”字。
“第三十八个齿轮,编号是0。”秦明突然想起周明山笔记本里的一段话:“沉箱浇筑前,监理组用安全帽编号刻齿轮片,0号是备用箱。”他调出海底声呐图,在三十七个光点外围,果然有个若隐若现的阴影,形状像未闭合的齿轮。
技术科传来消息,疗养院监控在火灾前被植入齿轮病毒,唯一恢复的画面显示,纵火者穿着印有“滨海重工”字样的雨衣,袖口露出半截朱砂色纹身。林当盯着截图,突然想起在世纪大厦见过类似纹身——属于工程部经理刘建华,那个在张猛案中提供虚假口供的男人。
上午十点,秦明和林当闯入刘建华的办公室,迎接他们的是翻倒的书柜和燃烧的文件柜。林当眼尖地发现垃圾桶里未烧尽的图纸,上面用红笔圈着“0号沉箱”的位置,坐标直指市中心的世纪广场喷泉池。
“混凝土初凝时间是七小时,”秦明摸着图纸上的笔记,“1998年7月15日,他们在浇筑完三十七号沉箱后,用0号箱处理了最后一个目击者。”他的手指停在“刘建国”三个字上——正是王建国的父亲,当年的混凝土浇筑负责人。
当两人赶到世纪广场时,喷泉池正在维修,工人正用起重机吊起池底的石板。林当突然按住耳麦:“林涛在刘建华的车里发现了冷链车钥匙,还有——”她的话被水下传来的金属碰撞声打断。
潜水员从池底捞出的铁箱上,密密麻麻的齿轮刻痕还带着新鲜凿印。秦明用周明山给的钥匙打开箱子,里面整齐码放着三十七份监理日志原件,每一份的最后一页都夹着带血的齿轮片。最底层的文件上,“刘建国”的签名旁画着极小的“0”,日期正是1998年7月16日——沉箱浇筑的第二天。
“0号箱里不是尸体,是证据。”林当翻看着日志,手突然发抖,“他们活埋了三十七人后,把最后一个知情者刘建国也封进了0号沉箱,用他的死亡来启动齿轮循环。”她指着日志里的潦草笔记:“每隔五年打开0号箱,替换新的替死鬼,保持沉箱的‘密封性’。”
秦明的目光落在铁箱底部的血书上,褪色的钢笔字写着:“第三十八声钟摆,是齿轮自己的心跳。”他突然想起焦尸牙釉质的阻燃剂,和0号沉箱的电缆涂层相同——刘建华不是凶手,他在试图揭露真相时被灭口。
警报声从广场另一侧传来。林当的手机弹出银行通知,她的账户刚刚收到一笔五千万的转账,汇款人显示“滨海重工齿轮基金”。“是陷阱!”秦明大喊着扑向林当,子弹几乎擦着她的发梢掠过,击中了喷泉雕塑的齿轮装饰。
在狙击手的位置,警方发现了带血的工牌,属于已经“死亡”的张猛。林当看着工牌背面的齿轮纹身,突然想起张猛尸体上的电灼伤——和陈立、周明山的旧伤完全一致。“他们在沉箱里安装了电击装置,”她喃喃道,“活着的齿轮,需要定期通电来保持‘运转’。”
解剖室的灯通宵未灭,秦明对着0号沉箱的齿轮片发呆,突然发现每枚齿轮的齿纹都对应着一个经纬度。当他将所有坐标输入地图,三十七个点连成了完整的齿轮形状,而0号点——世纪广场,正是齿轮的轴心。
“林当,”秦明突然抬头,“还记得周明山说的混凝土敲击声吗?三十七下是求救,那第三十八下——”他指向齿轮片上的血字,“是齿轮开始自我吞噬的信号。”
晨光中,林当收到一条匿名短信,附带的视频里,戴齿轮面具的人正站在0号沉箱前,箱体上的新鲜凿痕渗出暗红液体。镜头拉近,面具人举起的匕首上,凝固的血迹呈现出“秦明”的字样。
“下一个齿轮,是我们。”林当将视频转给秦明,发现对方正在比对张猛尸体的指纹,突然愣住——张猛的指纹,和三年前陈立坠海现场的模糊掌印,完全吻合。
齿轮仍在转动,这一次,轮到制造齿轮的人,成为了齿轮的燃料。秦明看着窗外世纪广场的喷泉,水幕中倒映着齿轮的影子,突然想起陈立曾说过的话:“当你凝视沉箱时,沉箱里的齿轮也在凝视你。”而现在,他们终于触碰到了齿轮最核心的齿痕——那是三十七声钟摆后,第三十八次跳动的、属于真相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