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日光斜斜照进将军府的回廊,赵亚楠倚着雕花栏杆,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锦帕。王爷立在她身侧,望着她眉间若有所思的模样,伸手将她耳畔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在想什么?\"
\"我既已是将军府的长女,\"赵亚楠转过身,望着满园盛开的牡丹,\"这婚期不过十余日,我想留在府中待到出嫁。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若是随意出入,恐会落人口舌。\"
王爷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只是这十多日不能与你朝夕相伴......\"话未说完,便被她温柔的目光打断。
\"王爷放心。\"赵亚楠轻声道,\"如今我一言一行都关乎将军府的颜面,况且......\"她下意识抚上小腹,心中泛起一丝慌乱。这个未出世的小生命,在这封建礼教森严的时代,若是消息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不如将李婶接到府中照顾我。\"她抬眸望向王爷,\"小院还有两个丫头照料,李婶对我知根知底,有她在身边,我也安心些。\"
王爷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你既已决定,我自会安排。\"他在她发顶轻轻一吻,\"只是舍不得你,要独自在这府中待上这些日子。\"
傍晚时分,天边泛起胭脂色的晚霞。阿武快马加鞭赶到将军府,风尘仆仆地将李婶送到赵亚楠面前。
\"姑娘!\"李婶一见赵亚楠,连忙行礼,\"可算见到你了!\"
赵亚楠迎上前,拉着李婶的手:\"李婶,往后这些日子,还要劳烦你照顾我了。\"
\"说的什么话!\"李婶很是亲切,\"照顾姑娘是我分内之事。\"
阿武在一旁恭敬地行礼:\"姑娘,老爷昨日平安到家,一回去就和隔壁何大爷喝酒聊天,那高兴劲儿,旁人看了都跟着乐。\"他想起吴老爹满脸红光、手舞足蹈的模样,不禁笑了,\"老爷还说,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在山里自在惯了。\"
赵亚楠听了,心中既欣慰又酸涩。她望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道:\"辛苦你了,阿武,等成婚那日,再将老爹和婶娘接来吧。\"
时光在指缝间悄然流逝,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吴老爹心里一直盘算着,等回去一定要亲手为女儿准备嫁妆。山里人家境贫寒,拿不出什么贵重物件,但他仍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哪怕只是置办几床棉被,备些山里的土特产,也算是父亲的一片心意。回到家后,他便与何婶、何叔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商议着该为女儿准备些什么嫁妆。
与此同时,茶楼这边也有新动静。徐掌柜接到王爷吩咐,将东厢房的几间包间进行改造。他先是把包间里的餐桌餐椅全部搬到大厅,又在两间大包厢里添置了书柜。王爷派人四处搜罗,收集来大量书籍,还特意定制了桌椅,将这里打造成供客人静心阅读的场所。侧边的小包厢则摆放了几张抄书台,专门为那些没有固定收入的学子提供抄写谋生的机会。如今,茶楼堆积的抄书订单数量惊人,此前因三位学子备考、赶考耽误了不少时间,积压的订单急需大量人手才能完成。
赵亚楠在将军府住得甚是惬意。镇远大将军和夫人虽说并非她的亲生父母,但能白得一个女儿,还有机会成为王爷的岳丈,这可是皇上亲赐的荣耀,他们又怎会不珍视呢?况且,亚楠姑娘贴心懂事,很是讨人喜欢。
说来也巧,镇远大将军也姓吴。如此一来,赵亚楠便又成了吴亚楠。以前她叫吴唤男,几经改名,终究还是没能姓赵,只能跟着将军姓吴了。不过,她对此倒也不太介意。
将军夫人对她关爱有加,赵亚楠一直想送夫人一份特别的礼物。想到将军夫妇常年驻守边关,皮肤难免干燥,她便拿出了自己的法宝——珍珠霜送给夫人。夫人身为将军夫人,自然不缺这些东西,但这是女儿亲手研制的,意义非凡。不仅如此,赵亚楠还贴心地教夫人梳妆打扮。夫人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有着爱美的心思。赵亚楠还为夫人设计了几套时尚的服饰,这一下子就拉近了她和夫人之间的距离。
镇远大将军也时不时会来找她聊天。当听闻藤甲是赵亚楠发明的,将军十分震惊。后来又得知军营里的长条蚊香同样出自赵亚楠之手,将军不禁感叹:“难怪皇上会亲自为王爷指婚,原来闺女如此了不起!”
随着婚期渐近,王爷府中连喜袍喜服都已准备齐全,压根无需镇远大将军夫妇操心。但将军与夫人仍坚持为赵亚楠备下丰厚嫁妆。临近吉时,王爷即将迎娶新王妃的消息早已传得满城沸沸扬扬。赵亚楠多次让阿武给王爷传话,恳请他不要过度张扬——她本就不喜热闹,只盼安安静静嫁入王府。可眼下想巴结王爷的人太多,婚讯到底还是传入了孟书康耳中。
这些日子孟书康忙得焦头烂额:父亲虽被处决,皇上却格外看重他,将善后事宜全交给他处理。近一个月连轴转,他时常在大理寺打地铺过夜,直到近日才勉强将事务理顺。听闻王爷娶妻的消息,他心头一怔:王爷不是该迎娶唤男吗?如今娶的却是皇上亲封的镇远大将军之女、什么郡主?心中不禁为唤男抱不平。好在侍卫蒋欣忠心不二,主动替他四处打探,才悄悄传回消息:原来王爷迎娶的侧妃正是失踪多时的唤男姑娘。
这个消息让孟书康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唤男活着而高兴,又忍不住泛起酸涩。他何尝不清楚,如今自己在官场夹缝中求存,哪还有资格痴心妄想?唯有将那抹苦涩咽入腹中,默默送上祝福——有些心意,终究只能藏在岁月褶皱里了。
孟书康其实并不确定唤男是否对王爷芳心暗许,但他清楚,这世间能护得唤男周全的,或许唯有王爷。想起此前自己面对权势压迫时的无力——那些不公面前,他除了向黑恶势力低头别无选择,而唯有王爷,能真正将唤男从水火中救出。他忽然记起唤男曾教他唱过的那首歌,“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此刻歌词像根细针扎在心头。
若将唤男留在身边,自己已有正妻苏菲菲。虽说对菲菲并无深厚感情,但二人也算共过风雨,如今菲菲有了身孕,这是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唤男在王爷身边,至少能保她衣食无忧、一生安稳。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褶皱,他忽然笑了,笑这命运弄人。那首歌里唱的,不正是此刻的心境么?有些爱,终究要藏起悸动与不甘,化作目送的背影。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哼起半句残调,余下的歌词咽进喉中——或许,放手才是对她最好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