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2年1月11日,加夫里伊尔村南部,16:43
如今,村子南部的这个废弃的小镇中,零乱的街道上横躺着十来具尸体,彻底没了人烟。
但是……
“呜呜呜,你们把孩子他爹都给杀了,我该怎么办啊?”
一位妇人抱着襁褓痛哭流涕,霜火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名女士交涉,感觉无论怎么说都有些不适合。
但弑君者就不一样了:
“大姐,你不是本来就被这伙人拐来的吗?现在我们清理了这些贼人,你可以回去了。”
“可是我能回哪去啊?”
“你要是从村子里来的,就回村子里去;你要是从城市来的,就回城市里去……你家人还健在吗?”
这名女士痛哭着点了点头。
弑君者说道:
“那就回去找你的家人,好吗?我们是帮助子爵来剿匪的,你不要怪我们。”
“可是我的家人不会要我了,呜呜呜……”
弑君者有些不耐烦了:
“你又没回去,你怎么知道家人不要你了?”
“我在外面,跟别人生了孩子,都知道我跟了做贼的。回去没别人要我了,亲戚们、街坊邻里们也都会看不起我……呜呜呜,谁让我从了贼!我不如当时,当时下了决心、直接一死了之。”
“那你爱死哪死哪去吧,这个地方我们要用!”
霜火不得不出面说了两句:
“柳德米拉,别这么说……人家还抱着孩子呢。实在不行,你还可以跟我们走一趟。”
“就是这个孩子害的!我要是没孩子,我还能回得去!可他偏偏是我的孩子,我又不能下狠心……”
弑君者嘴上还是不留情:
“你跟着这群做贼的久了,我看你的良心也被蒙蔽了!哪有当妈的这么说自己孩子的?”
“你当过妈吗!你懂什么!我这辈子已经被毁了!”
她忽然把孩子一撇,自己一头撞向了边上的墙……
“怎么一点都不疼……”
“女士,请您冷静一点。”霜火用源石技艺把襁褓中的孩子接住了,同时制止了对方自寻短见的行为。
“让我死吧……原来我觉得被贼抓来,已经没有未来了;后来怀了孩子,我更觉得没有出路了……可是我就是狠不下心,我狠不下心当时就自我了断、我狠不下心把胎打了……
那个人当了爹之后,也总算有点人样了,我甚至以为、以后还能在这里安稳过会日子……谁知道你们跑来了!把这伙人全杀了……呜呜呜,让我死吧……”
霜火小声问道:“怎么办?”
“你就不该救下她的,这下更难办了。”
“那我不救她……放着这个孩子怎么办?”
“你喜欢多管闲事,大不了你顺手养了呗。”
霜火想了想之后说道:
“你把那些尸体,先拖过来。”
“怎么,你要示威?”
“先帮我这个忙。”
弑君者很麻利地把据点内的尸体全部铺成一排。
钱币、纸币、抢来的首饰纷纷从他们的口袋中飞出,霜火再用念力将另一个麻袋拉过来,财物叮呤咣啷地落入袋子中。
“女士,这些不义之财归您了,希望能够缓解一下您眼前的困境。”
那个女人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下,然后平复了一下表情后说道:
“可是我……带着孩子,又没什么本事,带着这些东西……”
“柳德米拉,你能帮忙去护送一下这位女士吗?”
“去你妈的。”
“那就没办法了,女士。我也很忙……但是附近的治安应该比以前好了,您只要注意一下,或者找点好心人帮帮忙,应该不会出事的。”
霜火一只手递过孩子,另一只手递过麻袋。
“那……那我走了,再会。”
女子迟疑地回头看了几眼,然后匆匆离开了。
弑君者叹息道:
“得了,我们这下真打白工了……”
“你急什么?你剿过匪吗?这些人不可能把大额财物直接随身带着的,肯定会把主要的财物藏在一个地方了……你看。”
霜火拿出了他刚才搜出来的一串钥匙。
“说不定里面就有存钱罐或者宝箱的钥匙。”
“你背上还有两把剑,每一把都能用来开锁。”
“那我们再找一找,肯定能找到其他财物的,比如废弃的烟囱里、地下室里、树洞里之类的……”
“要我说,那个女的也算咎由自取……你说不定被她骗了,指不定她就是帮凶呢。”
霜火忽然有些懊恼:
“那你不早说,你刚才应该顺势拿刀架她脖子问一问的。”
“你……你神经病啊?我只是不想管这个闲事,我可不要当这种坏人……大名鼎鼎的弑君者,怎么会拿刀威逼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
“你刚才不是很凶吗?”
“你刚才不是很想扮好人吗?”
“如果她是潜在的敌人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她确实没什么恶意。”
“要是找不到你说的那些钱财,我就要对你有恶意了。”
“好,那就赶紧去干活,出门在外、我还是你的上级。”
弑君者也不啰嗦了,闪到了附近的房屋中、开始迅速翻墙倒柜。
霜火发现用武器和法术开锁确实很方便,说不定以后缺钱了可以跑去入室行窃。
他在一个床头柜中翻出来两百切尔文,在一个地窖的箱子中找到了一点源石锭,在一个书架后面的暗格中、找到了几根赤金条。
走出门之后,弑君者也过来和他会合了。
“找到什么没有?”
弑君者回应:
“我在一根烟囱下面找到五百切尔文,这些是我在牌桌上面找到的零钱……要不零钱让我留着算了。”
“随便你吧。”
“我们现在要回去找霜星吗?”
霜火还有点子:
“别急,把这伙强盗的首领带回村子里。领地内的治安官悬赏过他的人头,应该可以领到两百切尔文。”
在乌萨斯,警察是和移动城市挂钩的词汇,而一般的领地居民、他们更熟悉领主任命的治安官。
弑君者评价道:
“你胆子也真大,明明是非法身份、还敢去找治安官。”
“小小的治安官还能管我们整合运动?集团军都管不住我们。”
1092年1月11日,加夫里伊尔村中,19:10
霜火从府邸中走了出来,弑君者已经等候多时。
“进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带去问话了。”
“也确实被盘问了,他们觉得我穿的破破烂烂的,不像是什么好人……这不废话吗,我肯定是因为和强盗搏斗了、所以衣物受损了。他们无非就是找个理由不付钱罢了。”
总不可能告诉他们,这是刺杀伯爵留下的伤痕吧?
“他们付了多少?”
“一百块,这边的人还有脸说,他们想要活的,我带来的是死的……悬赏令上都写了不论死活,这帮人没有一点法治精神吗?”
“你在乌萨斯讲法治,我都觉得有些好笑。”
霜火望向了漆黑的乌萨斯乡村,只有治安官的府邸前点着几盏路灯,星星点点的民宅也照不亮即将到来的夜晚。
“天色都晚了,要不我们明天再回叶莲娜那边吧。”
“你不想赶夜路吗?”
霜火只是回答:
“就是累了。”
“每天和正规军开打,你就不累了?现在这种任务……对我来说,还能接受一点。有时间给你感慨,说明现在轻松多了。”
“也对,我们去村子上吃顿好的,喝点酒,然后找个地方歇脚吧。钱我出了、这算是任务上的开销。”
“行。”
吃饭的时候,柳德米拉的意见又多了起来。
“我搞不懂他们怎么把叙拉古面做得这么不伦不类的!”
“这里是乌萨斯。”
她依然愤愤不平:
“你跟后厨讲一声,让我去给他们露两手算了。”
“这就是乌萨斯式炖肉,浇在了叙拉古面上而已……就像炎国的盖浇面。”
弑君者有些炸毛了:
“你自己听一听,你说的这些词语能够连缀成句子吗?我要的是博格尼亚酱、奶油蘑菇酱、罗勒青酱……这些词语才能和叙拉古面搭配在一起。”
“怎么你的要求突然这么多了,感觉你也不是多讲究的一个人啊?”
“你不要对我有刻板印象……这是老师教过我的,‘狼要有狼的生活方式’。现在我们是在这个村子里最拿得出手的酒馆里面,我们就该对进食的方式有所要求!”
弑君者还是没动眼前的那盘面
霜火决定顺从弑君者一回:
“侍者,过来一下……这位女士对你们的厨子有意见!是的,把她叫出来。”
吃完饭之后,霜火并没有陪着弑君者大闹后厨,他跑去和一个乌萨斯人小酌了几瓶,然后又上了赌桌玩了几局。
胡子络腮、面色红润、体态有些宽广的乌萨斯人,用着有些粗的嗓音说道:
“哥们,再赌一局赶车夫的……是输是赢都不玩了!”
他用肥大却粗糙的手排出十枚切尔文,又把六块骰子装入骰盅里。
“算了,哥们。今天赢你太多了,可能手气在我、不在你。就到此为止吧。”
“呃,好吧。”
霜火走了之后,那位乌萨斯人还在念叨:
“奇怪……是我眼花了吗,为什么有的时候骰子出了盅、还会晃动……”
霜火出了门也暗自说道:
“蠢货一个,当我看不出来那个骰子做了手脚吗……还是让他苦头吃少了,居然最后还不死心。”
霜火刚才和他赌了六轮,赌注从十块涨到了一百二十块。
前四轮霜火都输给了他,但是对面仗着自己的骰子做过手脚,并没有见好就收,于是霜火在赌注最大的两轮直接用了源石技艺。
对面敢摇出高分的组合、霜火就摇出更高分的,在紧追不舍的比分中、让对方输得极为懊恼和遗憾。
“怎么刚才吃饭的地方这么乱?”
酒馆门口乱糟糟的,一群人正在追一个身影,那不是柳德米拉吗?
“别让她跑了!就是那个外地人,肯定是过来挑事的!”
很明显,弑君者也不想惹事,不然她早就动手了。
“几位,请等一下!”
霜火赶紧站在了那伙人面前。
男男女女都就此驻足。
“大哥,那货就是来砸场子的!”
领头的高大男子上前问道:
“你跟她什么关系,不要多管闲事!”
“我还要问问你们为难这么一位弱女子干嘛?”
“我为难她?明明是她吃个饭,莫名其妙跑到后厨,找我妹妹的茬!说我妹妹根本不懂……不懂做菜!”
看来酒馆的那个厨子是他的妹妹。
“有没有可能就是厨子的问题呢?”霜火挑衅地问道。
“放屁,你他妈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穷鬼,都没吃过细糠,轮得到你指指点点的……什么,你就是和她坐一桌的,合起伙来挑事的是吧?外地人他妈的就是贱。”
“外地人又如何?你们这个地方很高贵吗?”
“你敢辱没加夫里伊的名声!穷鬼,我看你是自讨苦吃!”
男子脱下一只手套后扔了出去,然后拔出了佩剑:
“我要和你决斗!”
霜火有些无语,这人脑子肯定有点大病。
“我接受。”
霜火拔出了一柄剑,上面的污垢已被洗清、雕饰在经过擦拭之后重放光芒。
男子想都没想,右手握剑,上去一记纵劈。
霜火双手持剑柄,横剑格挡后顺势朝右一别,男子的身躯已经侧对霜火了,但是霜火的剑没有止住。
只是稍稍向前一伸,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男子并未领情,继续挥剑向霜火腹部袭击。
霜火后撤步,然后将剑下压。
兵器相接的一瞬间,霜火转腕,将剑一绕、然后顺着对方挥剑的方向一推。
男子果然没控制住,这一次将剑挥过了头,门户大开,霜火再次以剑指着对方的面门。
一名手持兵器的围观群众突然喊道:
“伊拉里翁!先停手,你认得这柄剑吗?”
名叫伊拉里翁的男子被剑指着,总算愿意冷静了下来。
他仔细观察着这柄剑……
很抱歉,他并没有认出来。
但是,他知道,这柄剑很贵重,对方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呃,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实在是不认识您。我是伊拉里翁···加夫里伊……算是领主的亲戚,敢问您的尊姓大名?”
霜火冷冷地答道:
“我的名字,你不必知道,你知道之后反而会有生命危险。”
“是,十分抱歉。”
霜火望着柳德米拉:
“我可以带着这名女士离开了吗?”
“当然可以,大人……也请您带着这些,当然如果您有闲暇驻留,我愿意为您置办一些其他更符合身份的礼物。”
对方双手奉上了一个钱袋:
“不必置办礼物,这些钱是你的?”
“……今天刚收上来的。”
“你是税务官?还是领主的管家?”
伊拉里翁汗流浃背了:
“不,不是。是我个人的‘业务’,与领主无关。呃,我的业务是,保护村民免遭盗贼侵扰、然后收取相应的保护费用……实质上就是在骗取财物!我根本没怎么和强盗战斗过……”
“我可以收下,就此原谅你的冒犯。但是我告诉你,此地的盗贼已经被我路过时顺手剿灭了,你的业务可以终止了,当着这么多居民的面,发誓吧。”
“是,是……我伊拉里翁·加夫里伊,庄严宣誓,终止我对居民的欺瞒与压榨,维护加夫里伊的名誉,真正能够用我的剑去守护每一位领民的生命,愿全乌萨斯的皇帝陛下见证我的誓言、保佑我履行这一誓言!”
霜火收起了剑,和弑君者一同离开了。
“你玩得开心吗?”弑君者在路上问道。
“还行,只不过我们要赶紧离开了,或者在路上野营吧。”
“……是不是我搞砸了?要是我惹出来的这件事情没处理好……”
“我们顺手帮居民解决了一些问题,算是好事。”
“你这个人真是的……平时倒很喜欢斗嘴,我明明闯了祸的时候,却不责怪我,这个样子真的很让人窝火。”
“执迷不悟的人才需要额外的责罚,懂得内省的人已经自己做到了这一步。”
“要来支烟吗?”
“不用了,对身体不好。”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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