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与妹妹面对那份dNA鉴定结果时,内心的波澜难以平息。
得知自己与妹妹并非尹建华的骨肉,他反而感到一丝庆幸。
知道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其实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妹妹说男人帅气非凡,与妈妈十分相配时,他的心中竟也莫名地生出了一丝认同感。
只是现在被妹妹委以重任,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真是亲妹子,这么难的事情竟然就这么甩锅给他了。
欧阳睿渊单膝跪在地板上,与孩子平视,军裤的褶皱在地面铺开。
他双手轻轻搭在冉逸尘的肩膀上,指尖能感受到小少年微微的颤抖。
“逸尘”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我知道,此刻即便是千言万语的抱歉,万语千言的对不起,也无法填补我对你们缺席的那整整十年的空白与遗憾。”
“这十年,本该是见证你们成长,与你们共度欢笑与泪水的宝贵时光,我却缺席了,成了一个旁观者,而非参与者。”
欧阳睿渊喉结滚动了一下:“对你,还有沫沫,我未能尽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更准确地说,我是一个失职至极的父亲。自从昨天猜测到真相后,我的心便被愧疚与自责紧紧缠绕,无法自拔。”
阳光透过纱帘,在少年倔强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冉逸尘抿着嘴唇,眼睛死死盯着地板,但欧阳睿渊分明看到一滴水珠砸在了地板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圆点。
“当年,如果我安排的再周到一些,仔细一些,我们一家人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还让你们妈妈所嫁非人。”
欧阳睿渊的声音哽住了,他想起执行完任务赶回来时,却得知冉南雪已经嫁人的消息。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逸尘,我不求你们兄妹,还有你妈妈的原谅,毕竟错误已经造成,我所求的,往后余生你们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用实际行动去弥补过去,去尽力挽回那些错失时光的机会。让我有机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父亲,陪伴你们走过未来的路,可好?”
欧阳睿渊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近乎卑微到乞求。
沈浩天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的那个抿着嘴一言不发,大的那个几乎要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
这哪像父子相认?分明像是在军事法庭上做最后陈述!
“咳咳!”
沈浩天挠了下那平整的寸头,清了清嗓子,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恳求:“我说,你们爷俩,能不能别跟演苦情戏似的?都先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沉默是金,仿佛心里藏着千斤重担;另一个呢,不断贬低自己,娘们几几的……”
“你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啊,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彼此间陌生得如同路人?”沈浩天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痛心疾首。
“说起当年的事,欧阳他虽有错,但那也是情非得已。他当年执行完任务,满心欢喜地赶回来,满心期待着能与你母亲重逢,可谁能想到,等他回来的时候,你母亲已经另组家庭。”
“这些年来,你爸……欧阳没有另娶,只要一有机会到N市,就必定会来看望你们的母亲,虽然只是偷偷的,他的心里始终有你们妈妈的位置。”
冉逸尘听着干爸沈浩天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老团长”欧阳睿渊低喝一声,耳根却红了。
冉逸尘终于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清澈如泉的眼睛里闪烁着水光,仿佛承载着无数未说的话:“那……那为什么……”
他的声音细小而颤抖,带着一种超越了这个年纪应有的克制与不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为什么不早点找妈妈,把当年那些事情说清楚呢?难道我们就不值得知道真相吗?”
欧阳睿渊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把,疼痛而复杂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涌。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年自己远远地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冉南雪和孩子们共享天伦之乐的温馨画面。
每一次,当他鼓起勇气想要上前,与阿雪知道自己的存在时,“不能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这一念头就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束缚,让他望而却步。
“因为我以为……”
欧阳睿渊的声音低沉而微弱,几乎要被周围的空气吞噬:“我以为,你们的妈妈已经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过得很好。我害怕,我的突然出现会打破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与安宁。”
冉逸尘听了,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不认同与失望:“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找外公,向他说明一切呢?那个时候,外公他们还在……”
欧阳睿渊一时语塞,心中五味杂陈。
他反问自己,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如此简单明了的道理,一个孩子都能看透,自己却如同被一叶障目,看不见真相的全貌?
如果继续选择沉默,这份因误解而生的鸿沟只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终变得难以逾越,难以化解。
话语间,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欧阳睿渊当年选择的质疑与不解。
“小尘,我回来那天,看到你们的妈妈身穿嫁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一刻,我以为……她是幸福的” 欧阳睿渊的话音未落,就被冉逸尘的一声轻哼打断。
“哼”
冉逸尘虽然知道这样直接表达不满并不礼貌,但内心的情绪驱使着他。
“都是你的自以为害了你,也害了妈妈,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如果找到外公,今天我们大家所面临的一切都不一样,这一切都是你……”
活该,自作自受。
最后几个字,冉逸尘只在心里腹诽。
冉逸尘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小少年瘦削的肩膀绷得笔直,看向沈浩天,眼神清澈得惊人:“干爸,你说的那些我都懂,我和妹妹没有立场指责他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只是对他的做法不赞同。”
“他的自以为,害的人不仅是他,还有我们妈妈。”
沈浩天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从反驳。
他看向欧阳睿渊,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此刻脸色苍白如纸。
“他当年也是那场事件的受害者之一,他的无奈,我们都能理解。”
“只是,认亲这件事,并不是我们单方面的意愿就能决定的。它涉及到太多的后续问题和复杂的情感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