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院落内,气氛却已缓和不少。
快嘴张正摇头晃脑地说着大梁皇帝独孤策和皇后长孙璃大婚的故事,讲到皇上颁下“后宫永不纳妃”的旨意时,绘声绘色,三人听得都入了神。
嫣然听着这对帝后恩爱的传奇故事,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落寞,眼底的失意怎么也掩不住。
凌霜倒是忘了方才的怒气,满脸写着艳羡与憧憬,恨不得自己也能有那样的际遇。
青谣则微微垂眸,陷入沉思。
大梁皇帝与皇后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模式,与现代的一夫一妻制如出一辙。
在古代,女子鲜少会有如此超前的观念。在她们的认知中,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即便内心对此颇有不满,为了维护贤良淑德的名声,也往往会在自己怀孕或身体不便时,主动为丈夫安排纳妾之事,以示大度。
然而,长孙皇后身为天下女子的楷模,却敢于挑战世俗偏见,力主一夫一妻,不仅拒绝为丈夫纳妃,甚至不容任何女子靠近自己的夫君。这种举动,完全颠覆了传统女子的行事风格,简直像是现代女性的做派。
青谣此刻已然确信,长孙皇后定是与她一样穿越而来之人,而且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混得风生水起,声名远扬。她暗自下定决心,将来若能寻到母亲,一定要想方设法前往大梁,亲眼见一见这位与自己同根同源的“老乡”。
三人正一边听着快嘴张的说书,一边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院外却忽然传来小丫头急匆匆的禀报:“县主,苏姨娘来请罪了。”
凌霜一听“苏姨娘”三个字,方才还沉醉在故事里的神情瞬间阴沉下来。她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怒火:“让她滚远点,别来脏了我的地方!”
小丫头得了话,忙退出去传话。
苏氏站在院外,听到凌霜毫不留情的逐客令,咬紧下唇,犹豫片刻后,竟提起裙摆,扑通一声跪在院中。她抬头对那小丫头低声道:“劳烦姐姐再进去回禀县主,就说妾身自知罪孽深重,特意在此跪下请罪。县主何时肯宽恕我,我便何时起身。”
小丫头折返回来,将这话原封不动地报给凌霜。
凌霜听罢,气极反笑,眉毛一挑,嘲讽道:“她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还敢在我这儿耍威风?出去告诉她,她爱跪就跪着,本县主倒要瞧瞧,她能撑到几时!”
小丫头再次出去传话。嫣然在一旁坐立不安,迟疑片刻,试探着开口:“妹妹,我……”
话没说完,凌霜便打断了她,瞪着她道:“你是不是怕我二哥又拿苏氏下跪的事来怪罪你?”
她顿了顿,见嫣然低头不语,语气里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怕什么?他要是冤枉你,你就不会硬气些反驳吗?大家都是人,凭什么要受他们摆布?你大可以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他若肯听便罢了,若不听,你就该抄起棍子狠狠教训他一顿,打到他服软求饶为止!我跟你说,男人敢这么欺负女人,都是女人自己惯出来的。只要狠狠收拾他们一回,保准个个老实得像孙子似的。”
青谣听着这话,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心中暗道:这真是亲妹妹吗?
嫣然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满腹心事不知如何开口。她与小姑子的想法实在天差地别,根本不在一个调子上,辩驳也无从谈起。
倒是青谣替她解了围,语气温和却不失分寸地开口:“你这话说得轻巧,嫣然一个柔弱女子,你哥哥却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你让她怎么动手?就算她有心教训,也得打得过才行啊。再说,这是你们家,若她真对你哥哥动了手,你母亲、父亲,还有家中长辈们,能轻易放过她吗?”
这番话恰好戳中嫣然的心窝,她低垂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感激,悄悄朝青谣递去一个眼神。青谣说得太对了,那男人身形高大,孔武有力,她哪里是对手?更何况,她毫无倚靠。父亲在她尚在襁褓中便去世,祖父在她出嫁后举家迁回洛城老家,外祖家更是十几年音讯全无,早已断了联系。如今,除了婆家人,她在这世上再无一个亲人,又哪来的底气去对抗丈夫和夫家?
她也明白丈夫并不喜欢自己,可作为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子,除了依附丈夫,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活路。
于是,即便丈夫心中另有所爱,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依靠着他过日子。只是这样的日子过得毫无生气,满心苦涩与压抑罢了。
说来也怪,那苏含烟倒真有几分倔强性子,说要长跪不起,便当真一动不动跪在院中。直到青谣等人用完饭,她依旧挺直了身子跪在那里,纹丝未动。
被她这么一闹,本该轻松愉快的一顿饭也变得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