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走出誉王府大门,冷风让他清醒了几分。
誉王让他明日朝堂上,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以钦差的身份公开指出泯江案的人为因素,并将矛头指向户部。
这确实是引爆事件最快、最直接的方式,誉王也承诺会在朝堂上给他支持。
但林萧心里清楚,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永远是承受反扑最猛烈的人。
李穆是什么身份?户部侍郎,齐王的人!他背后还有一股更庞大的势力。
自己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司直,就算有誉王口头的支持,冲上去硬刚,那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誉王承诺的“支持”,能挡住来自李穆和齐王一脉的滔天怒火吗?风险太大了,大到几乎不可能成功脱身。
林萧不是傻子,他冒死拿到证据,不是为了当一个出头鸟。誉王利用他点火,但他不能真的引火烧身。
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如何才能引爆这颗炸弹,同时又将自己暴露的风险降到最低?
这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名字——王禹,四部联合调查的主官,御史中丞!
王禹是御史台的官员,御史台历来以风闻奏事、弹劾百官为责,虽然不掌实权,但在朝堂上,御史台的话语分量极重,
而且御史台的官员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清流和监察体系,不是某个王爷或党派。最重要的是,王禹是这次联合调查名正言顺的主官!
谁来向陛下汇报调查的初步进展?当然是主官!让王禹去朝堂上说,比他林萧一个司直去说,名正言顺得多,分量也重得多,而且御史台的背景也能承受更大的压力。这才是最合理的策略!
林萧的眼神亮了起来。对,就是这样!不能自己去!让王禹去!
他当机立断,书写一封信,一封措辞谨慎但务必紧急的信,发往泰安县。
信中,以联合调查组成员大理寺司直的身份,向主官王禹禀报,在泰安县根据现场及灾民的反馈,发现了极其重要且必须由主官亲自向陛下汇报的初步线索。
他不能在信中明说李穆和贪腐洗钱的事情,这太危险。
只能含糊其辞地强调线索的重大性和紧急性,足以颠覆此前对灾情的判断,并暗示牵扯甚深,超出他们这些副官能处理的范畴。
陛下的旨意,让联合调查团应尽快查明真相。而这些新发现的线索,必须尽快向陛下当面禀报,片刻耽搁不得。
因此,恳请王大人立刻带着调查团的主事官员,即刻启程返回临安,亲自主持后续的调查和汇报事宜。
写完信,他反复检查,确保没有泄露关键信息,但又字字句句透着极度的紧急和重要。
随后,他叫来张年,沉声吩咐:“不惜一切代价,将这封信最快速度送到泰安县王禹大人手中!
记住,务必亲手交予,万万不可有失!此事干系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张年知晓事关重大,立刻领命而去。
看着心腹远去的背影,林萧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重压并未消减。
他已经发出去了信,但王禹何时能收到?收到后何时能启程?能否赶在朝堂风暴爆发之前回到临安?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而且,他没有将证据交给王禹,只是把“在朝堂上揭开盖子”这个最危险的任务,试图转嫁给名义上的主官。
他自己,明日依然要面对誉王,面对可能随时到来的质问或催促。
现在需要的是争取时间,是转移视线。而真正的交锋,在他将证据交给誉王,并试图让王禹出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可避免了。
未来的日子,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抬眼看向皇宫的方向,那里,是权力的中心,也是即将爆发的旋涡中心。
他不知道明天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迎接那场无法逃避的惊涛骇浪。
回到临安已两日,可林萧心里始终惦记着天上人间,惦记着霓裳。一想到她,连日奔波的疲惫与思念瞬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特意绕开喧闹的街道,悄悄溜进天上人间后院。屋檐下,一盏孤灯散发着暖黄的光,透过纸窗,他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林萧轻轻一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屋内,霓裳猛地僵住,手迅速摸向桌上的匕首,目光警惕地扫向门口,厉声喝道:“谁?”
“是我。”
霓裳一愣,手中的刀“啪嗒”掉在桌上。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在等眼前的一切消散,声音发颤地问:
“林郎?你……真的是你?”话音未落,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紧紧搂住他,像是要把他嵌进身体里,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你这混账!一声不吭,大半夜跟鬼似的冒出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林萧低笑一声,浑身疲惫得没了力气,却还是伸出手臂环住她,声音低沉又沙哑:
“霓裳,我好想你。”他下巴抵在她头顶,贪婪地汲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霓裳嘴唇紧紧抿着,好不容易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却忍不住发哽:“你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吗?
泰安发大水,到处都是水匪、灾民,河里漂着尸体……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她咬着唇,摇了摇头,“算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萧看着她眼底浓重的阴影,心里像被狠狠揪了一把。
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害怕,是因为爱得深沉才有的恐惧。
“对不起”他声音里满是愧疚,“让你这么担心了。”
霓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凑近他,额头轻轻蹭着他的锁骨,“那日我本想和清露一起去泰安县找你的,可随即一想,天上人间需要有人打理,我必须守住你这份产业,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林萧喉头一紧,感动和愧疚搅得心里难受极了。她替自己守着这片基业,让他能安心在外面,自己却连个平安信都没给她。
“霓裳,你做得对,天上人间是我们的一切,是今后扩充势力的资金来源,你理性的做出了选择。”
霓裳听见夸奖,嘴角止不住上扬。她攥紧了林萧的衣襟,将他拉得更近。这一刻,什么誉王的算计、朝堂的阴谋,都变得无比遥远。
两人并肩靠在床沿,谁也舍不得松开对方。霓裳的头枕在他肩上,呼吸渐渐平稳,轻声说:“今晚别走。”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命令。
“不走,哪儿都不去。”林萧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以后都陪着你。”
烛光摇曳,霓裳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衣襟,解开腰带,声音又软又糯:“林萧,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吗,想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林萧呼吸急促,再也受不了这妮子的挑拨,低头吻住她的唇。
霓裳也立刻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回应热烈而疯狂,把这些日子的思念、担忧、害怕,全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两人跌进床榻,床板发出吱呀声响,衣料摩挲声、细碎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夜色渐深,屋内只剩帷帐后的呢喃与压抑的轻吟。
霓裳蜷在他怀里,脸颊泛着红晕,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他的衣角:“林萧,以后不管去哪儿,都得带着我,别再让我等着。”
烛火渐渐微弱,月光透过窗缝洒进来。屋外的喧嚣、朝堂的暗流,都被隔绝在这小小的天地之外。他们终于在这乱世中寻得一方安宁,紧紧相拥,直至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