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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崇祯十六年,公元一六四三年,一月。

清军南掠已有三月,镶白旗主帅尼堪孤军突进,一路连克北直隶、山东两省,兵锋直指南直隶。

川陕总制秦山出关,领兵突袭尼堪后线,双方与兖州府展开激战。

一日间双方精锐尽没合计近万人。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山海关。

北直隶面对辽东的门户,此刻巍峨古关静静耸立在漫天白雪中。

远处渤海的浪花层层叠叠,一边又一边冲刷着边军士卒的耳朵。

将布面铁甲裹紧,几个军卒默默眺望辽东大地。

只是不同以往只看护一边,这段时日的山海关不仅小心提防着辽东,也同样提防着身后的蓟州。

白雪飘落,带着寒风呼啸。

一名军卒微微眯上眼睛,认真注视向远处的蓟州大地。

积雪蔓延的官道上,一名传令兵一骑绝尘。

“开门!开门!是朝廷的信使。”

远处门楼上传来执勤小校的呼唤,沉重吊桥放下,随后伴着沉闷吱呀,厚重的山海关大门,缓缓向着两边推开。

马蹄只是短暂的在门洞内回荡了片刻,随后边军们就看着传令兵直直冲进了吴三桂的总兵府邸。

片刻后,府邸中传出了一阵窸窣。

火炕燃烧,书房中全无外界的寒冷。

一名年纪不过三十几,俊郎异常男子身穿便衣坐在书桌后,拿着刚刚送到的信件,面上满是嗤之以鼻。

身前站着两个年纪相仿,样貌也相仿的军将。

这是吴三桂的哥哥吴三凤和弟弟吴三辅。

辽东军门多以家族为主,三人既是兄弟,也是军队中的上下级。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吴三凤开口:

“又是朝廷催我等出战?”

虽然是哥哥,但吴三桂才是眼下吴家的主事人,吴三凤自知自己确实不如吴三桂,所以也就主动退居二线。

吴三桂点了点头,有些随意的将信件直接丢到桌上。

“朝廷为催我出战,说是已经调集川陕总制秦山出潼关,并且秦山已经在山东截了尼堪的后线。”

“朝廷现在希望我们能派出人马拖延一下阿巴泰,为秦山全歼尼堪做配合。”

说到全歼两个字的时候,吴三桂特意加重了一点语气。

而吴三凤和吴三辅听见这话则是短暂愣了一下后,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截鞑子后线?还想全歼?”

三凤一边笑一边反问了两个问题。

一旁三辅也是被直接气笑了起来:

“这朝廷想让咱们出去送死想疯了吗?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吴三桂也是脸色有些阴沉。

光看着军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清军好打的很。

他们这些边军都被打的彻底没了脾气,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秦山,不会真以为他打的还是那些流寇吧?

若是清军这么好打,那我们败多胜少的边军成什么了?

低着眼眸瞟了眼桌上的朝廷信件,在内容的落款处,还加盖了兵部尚书孙传庭的官印。

对孙传庭多少还有些敬意,吴三桂没有继续吐槽,只是带着一点疲惫的向着身后椅子靠了靠,脸上也满是无奈。

宁锦之战几乎打光了边军主力,现在整个辽东就只剩下吴三桂的山海关这最后一道防御体系。

连续的战败和边军同僚遭遇,已经彻底消磨掉了吴三桂的雄心壮志。

此刻他唯一想的就只有尽可能保住吴家的最后一点本钱。

而且从战略的角度来说,作为北直隶的最后一道门户,吴三桂待在山海关不走,也是十分合理的战略部署。

知道朝廷叫不动自己,吴三桂将信件拿起,直接丢到身后一个小抽屉中。

拉开抽屉,里面已经堆满了朝廷各种来信。

看着吴三桂这个动作,三凤和三辅自然知道吴三桂的决定。

正要配合的告辞离开,门外却又传来了亲兵队长的呼唤:

“总兵大人,急报。”

沉稳的声音,正要散场的三人一愣。

吴三桂呆了呆,随后皱着眉看向了大门:

“进来吧。”

毕竟是正统边军,吴三桂行事要果决许多。

大门打开,本来温暖的书房瞬间卷进了一阵带着雪花的寒风。

没披皮草的三人脖颈瞬间被寒风吹出了一阵鸡皮疙瘩,而后一名裹着御寒披风,身穿布面铁甲的亲兵队长走了进来。

将一封军报递上,本以为还是朝廷来信的吴三桂随意瞟了一眼,随后眼神忍不住微微瞪大。

此刻送来的军报,居然是自己麾下的边军。

挥手让亲兵队长离开,书房大门重新关闭,寒风隔绝,只是原本温暖的室内此刻却清凉了许多。

被寒风微微提神,吴三桂直接将军报打开,随后认真查看起来。

只是这一看,是吴三桂忍不住突然瞪大的眼睛。

哐啷!

吴三桂拿着军报猛然起身,身后椅子向后倒地,把本来疑惑的三凤和三辅直接惊的身躯猛然站直。

有些惊愕的看向吴三桂,两人眼中浮现出疑惑。

而吴三桂再次看了看信件后,根本没有理睬疑惑的两人,转身直接走到书房旁的地图上。

地图上插满了代表清军的旗帜,吴三桂对着军报直接开始挪动这些旗帜。

三凤三辅连忙查看,随后就是微微瞪大眼睛,看着密密麻麻的清军居然全部离开蓟州,向着山东方向而去。

快速完成清军调整,吴三桂看着地图上的战局变化,终于是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山与尼堪在兖州府激战,尼堪...败了!”

不管听着这话震惊的三凤和三辅,吴三桂又缓缓抬起头,将军报举了起来:

“尼堪的镶白旗,一日战没六千...”

呲~

忍不住跟着倒吸冷气,两人莫名感到一阵牙疼。

一日战没六千,两人几乎能够想象到那是怎样的一场血腥。

而吴三桂艰难消化了这些消息,随后想起什么般突然回到书桌上,从抽屉中将方才孙传庭的军报拿了出来。

再次快速查看一眼,吴三桂不顾另外两人的错愕,有些慌忙的回到地图边,看着两封军报,随后拿出大量明军旗帜,在辽州府和东昌府、山东一线插了下去。

略微布置出秦山的战略,吴三桂认真看了两眼。

随后盯了盯阿巴泰的动向,吴三桂开始将辽州府和东昌府的明军旗帜拔了起来,随后向着秦山本部的方向插去。

此刻地图上是数个大型军团的调动画面,而所有军团的最终目的地却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直起身,吴三桂双目呆滞:

“两边合计得有个十多万人,若是这样调动,到最后岂不是要...”

“打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