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消息传的飞快,不止传到了太后所在的万寿宫,还传到了静太妃耳里。
听到刘尚书死讯的时她正在一颗一颗的撵着手中的佛串。
‘啪’的一声。
那佛串毫无征兆的断裂,珠子一粒粒的散落四散在地上。
“娘娘,这…”跟着她许多年的贴身宫女连忙去看她的神色。
“无妨。”静太妃看着自己这么多年来供着求平安的菩萨像,微微叹了口气,“捡起来便是。”
“是。”
“太后那边情况如何?”
“皇上他把太后给软禁在万寿宫了,谁来都没用。”那宫女顿了下才接着说,“太后似乎是被前朝的消息给气疯了,似乎是真的病倒了…”
静太妃垂着眼眸,将那珠子一颗颗收好,微叹了口气。
叶祈安那孩子是在她膝下长大的,别人也许能被他骗过去,但骗不过她。
她看的明白,如今的局面虽快,但并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叶祈安这么雷霆手段,是有他自己的难处。
“小膳房温着的补汤给皇帝送过去吧。”
静太妃轻易已不太出宫了,贴身宫女应下:“是。”
-半月后
秋雨来的匆忙,将殿外的秋海棠打的衰落,叶祈安的身体也越发的不好了起来。
“咳……咳咳!”昏黄的主殿内传来阵阵咳嗽声,似乎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好半晌,才将将停下。
叶祈安不知道从哪扯出条帕子,不甚在意的擦了擦唇边那抹红。
他手中执着朱笔在批奏折,烛光温暖却暖不了他那张冷玉般的脸…
他微微蹙眉,似是觉得有些寒,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
转眼间,居然又快入冬了。
叶祈安:007,任务走到什么地步了?
这具身体,怕是已经到了强弓之末的时候,能不能撑的过这个冬天都不好说。
007的心情有些复杂,宿主效率高本应该是喜闻乐见的,但这就意味着自己将要和宿主分开了,颇有些舍不得:宿主,已经到达百分之八十了,剩下的主要就是一些需要时间的收尾工作。
比如,云燕那便的内斗,比如肃清朝廷的腐败需要一定时间。
当然,最重要的,他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门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皇上,江大人候见。”
叶祈安指尖微颤,将染着点点红梅的丝帕藏进袖笼,声线却端得平稳:“宣。”
江载舟挟裹着深夜寒气踏入殿内,玄色官袍下摆还凝着霜花,眼底却浮着暖意。
待看清烛影里的人时,那抹温存凝在眼角。
鎏金烛台旁,天子卸了朝堂上的威仪,单薄中衣外松松披着件狐氅,烛火为苍白的轮廓镀上柔光,倒显出几分琉璃易碎的清透。
可那悬腕执笔的指节嶙峋可见,眼尾泅染出几分倦意,分明比之前又清减几分。
江载舟眼中藏着的那点期盼便散的无影无踪。
他喉间发紧,隔着几分距离,克制的行礼,怕自己将寒气沾染了眼前人。
邓、刘两家倒台,这半月来,身为叶祈安左膀右臂的江载舟自然是忙的不可开交。
毕竟这半月算清那千万雪花银?世家盘根错节的姻亲脉络,边关暗涌的军饷亏空,桩桩件件都压在这人案头。
他此次前来,便是汇报近日整理出来的账目。
“此次邓、刘两家倒台共牵扯到户部上下三十二人,目前已全部停职,等待调查…所涉及到的钱财账册,也已全部归入库房里。”
江载舟合上最后一页账册,抬眼时撞进一池春水。
叶祈安单手支颐望着他,烛火在帝王眼中碎成粼粼波光,竟透出些少年时的清澈,他慌忙垂首,收敛心神。
这本该不算是江载舟的职务范围,因而沈砚辞受伤,叶祈安没有压榨官员的兴趣,于是三审五令要求他好好养伤,为了让他安心,还特地把升迁诏书一起颁了下去。
不过叶祈安给的官位也很大方,江载舟要成为大周朝以来最年轻的户部尚书了,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眼红。
但却很微妙的让江载舟来收尾这件案子,颇有些分权的意味,这足以让下面的人不断猜测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打量……
年轻的帝王竟然将这权柄制衡玩弄得这般娴熟。
但江载舟心里清楚,眼前人怕是真的希望那沈砚辞好好养伤罢了。
只是,他到底是可以仗着这一份,邀点甜头的。
叶祈安也确实是没在仔细听他在说什么,江载舟办事,他向来放心,
“载舟近来辛苦,”叶祈安忽而一笑,身子向前微倾,露出一节白瓷般的脖颈,语调上扬,“想要什么奖赏?”
“能为皇上分忧,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陛下若真体恤臣…”江载舟垂眸看着搁置在朱笔旁的手腕,微叹了口气,然后忽然伸手抓住,“就应该好好休养…”
指尖冰冷,腕骨甚至有些恪手,但江载舟却并不在意,只是握紧着,希望能将自己手上的热度传递一些过去。
“陛下进来是不是又睡不好?”他将人冰凉的指尖贴上自己颈侧,那里跳动着滚烫的脉搏。
两人的距离陡然被拉的很近,他能嗅到叶祈安身上淡淡的安神香味。
叶祈安一愣,想要抽回来,却没抽动,便只好作罢。
“要不要让太医调制新的…”江载舟说着便一顿,他的指腹正压在叶祈安脉门,那紊乱的搏动惊得他眼眶发热。
自从他知道叶祈安的身体状况后,便翻了不少医书。
“载舟,让你上次选好的宗室之子进宫吧,就…封为安王。”
江载舟在瞥见叶祈安袖子里那块染红的手帕后,微不可察的一顿,压下心中的苦涩低声应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