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刚刚问我那件事情做什么?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楚知禅听着他的控诉,睨了他一眼:“我只是在确认一件事。”
谢白衣问:“什么?”
楚知禅说:“这是一个书里的世界。”
谢白衣:“?”
谢白衣皱了皱眉,又再问了一遍:“什么?”
楚知禅:“……”
心里头有个念头呼之欲出,楚知禅一下就眯起了眸子,伸手去揪住了谢白衣的衣襟,逼问道:“你不知道?”
谢白衣顺从着低下头:“你说。”
观他神色倒是不假。
楚知禅觉得意料之外,他连零零一都见过了竟然还不知道这儿只是一个书中的世界。她渐渐地松开了手,转开眸子:“说起来荒诞,你或许也会不信……”
谢白衣应得飞快:“我信你。”
“……”
他都这般说了,楚知禅也不和他拖延着时间,索性便将事情简单说出。
谢白衣听完,低头整理衣襟的动作都停住了。
楚知禅歪了点脑袋看他,忽然想看他的反应。
“所以说……”谢白衣拧着眉头,慢吞吞地说,“你的意思是我本来应该喜欢上沈献灵,并且忠心耿耿地跟条狗似的守着她?”
楚知禅就只看着他,先是没吭声。
谢白衣被她瞧着又见她不说话,口吻更不好了:“我为什么要去喜欢上一个看上去像傻子一样的人?”
楚知禅:“……”谁知道呢?
楚知禅心里头嘀咕了一阵,表面上却是好整以暇地问:“怎么,你不乐意?”
谢白衣:“……我乐意个鬼。”
楚知禅抬了抬眉。
谢白衣:“……”
有一会儿,谢白衣才说:“那不是我。”
楚知禅这才笑了一声,能分清便好。
不过谢白衣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手,言辞恳恳又情真意切地哼唧了两句无师自通的情话,然后道:“就算当真要守,那我也应当是守着师姐,我决计是不要旁人的。”
“……”楚知禅着他现在面相都快变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以前那个事业党的谢白衣好点,还是现在这个恋爱脑的谢娇妻好点。
感觉都不太好。
“好了,闭嘴,”楚知禅拍了拍他,“谈正事。”
谢白衣点头,点到一半他停了停动作。
楚知禅:“怎么了?”
“你去皇城时,苏扶来找上我同我说了一些话,”谢白衣那时并未放在心上,全当是他在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推脱,现在就着楚知禅的话来细细一想便又似乎不是那样一回事,“他来问我,是否会在某一此时候感觉到自己是‘被控制着’。”
楚知禅听后点了点袖角,问道:“还有吗?”
“其余的我便没有耐心听他说了。”谢白衣说:“所以因为这是书里苏扶他们才会被控制着言行神思,其中也包括离惘他们出来搞事?”
“差不多,我方才问你的那些问题就是为了印证这个。”楚知禅点头。
“如何说?”谢白衣问。
“依照剧情,你会因为世道的不公,众人的欺你、厌你、辱你而入了魔道,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最大的恶人。”
“虽说你现在也差不多,但还是有一定的差别的。”楚知禅说:“你的身份在我们那儿,叫做‘反派’。”
谢白衣知道她没有说完,便也不插嘴。
“所有一切的诱导因素都在助推着你成为恶人,就连我对你不论是好是坏都能够推着你走向深渊。”
在楚知禅说话时,谢白衣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楚知禅接着说:“你会怀着最大的恶意与恨,将这世间搅得不得安宁。血海起战,也会全都是由你一人挑起。”
谢白衣听到这里就明白了什么,顺其自然地接过话来:“你的意思是,我后面也会有那样的行为,那样的想法。”
“非也。”楚知禅着问他,“我想说的是你的身份已经被代替了。”
谢白衣将眉头一皱:“离惘?”
“目前看来是这样没错。”
“会有什么影响吗?”
“你想活吗?”
谢白衣因着那个问题而怔愣一瞬,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话已经先出了口:“想。”
“那就不是坏事。”楚知禅说。
楚知禅又问:“看过话本吗?”
谢白衣不明白她为什么问,但老老实实地回答:“听过一些。”
楚知禅说:“在话本中的反派,最后都是会被主角杀死的。”
她之前一直去在乎自己的结局如何,反倒是忘了去关注谢白衣又落得什么下场,后来去看时便只觉可笑——
是沈献灵杀了他。
“你想活,那么这份苦差事被离惘揽走了就不算是一件坏事。”楚知禅看着般若河,这里死了太多的人,由风卷来散却不了的淡淡血腥味,“剧情之中势必要死一个反派,你乖一些待在我的身边,那届时到了时间节点,死的便只会是代替了你成为反派的离惘。”
谢白衣沉默了片刻之后道:“但他是杀不死的。”
“那这就是沈献灵和苏扶的事了,”楚知禅道,“沈献灵的手上有盏千年至宝琉璃宫灯,五行汇芒,集天地之气。”
听此话,谢白衣便明白了。
这个世间没打算给他一个好结局,而般若河浪花翻滚卷着她的声音,她的言外之意是她想要保住他的命,不要他犯险。
他想活,她想他有一个好结局。
“……楚知禅。”
楚知禅应了一声:“说。”
谢白衣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低低的:“我觉得我没有理由会喜欢上沈献灵,那压根就不是那种情。”
他细想在使用逆时禁术前,他尚且不懂“喜欢”与“爱”为何物,心里头流淌着的独独只有恨。
他对沈献灵,大概只是在贪恋着她所施舍的那一点关心以及那并不厌恶他的眼神。
楚知禅先是没吭声,然后才别有他意地问:“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大概吧。
再观原文,谢白衣与沈献灵明面上是互诉衷肠一般,但实际上沈献灵的后宫那么多人,他同她没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最多是在沈献灵受伤时捞了一把,然后就被苏扶接了过去。
毕竟苏扶才是《万人迷小师妹:男人们都把命给我》的正宫男主。
谁知道呢?
反正原文如何现在同他们都没有关系了。
谢白衣低头,在她的眉眼上亲了亲。
“那你的那个核心任务会和这些剧情有关吗?”谢白衣低声问。
楚知禅顿了一下。
“谢白衣,”楚知禅幽幽地道,“我们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谢白衣发出一个浅短而疑惑的鼻音:“嗯?”
“我的禅珠。”
“……”
光唠嗑,都忘记来血海一趟的正事了。
啊!都说以后正事面前不要谈感情了啊啊啊啊!!
谢白衣沉默半晌,才低眸笑了一声。
“那你找吧,”谢白衣替她将被风吹得乱拂的发丝靠拢到耳后,压着浅浅的笑意道,“禅珠是你的物件,以心神感应便会老老实实地回到你的身边了。”
谢白衣的笑意浅淡,只捎了几分在眼角眉梢,让楚知禅看着,有一会儿才挪开了视线。
虽说后来清楚自己最初的原因不是庸俗地图他的色,但是不得不说……
人都是她的了,她庸俗便庸俗吧,反正是她的。
面前便是几百数千年来都从未化开那血色的血海,般若河不再静淌而是翻滚着浪花,楚知禅抬头看去,察觉到有血气悄然向她绕来,但是又被谢白衣压制,近不得她的身。
楚知禅动了动指尖。
恍然间她好似又听见血气在有话要同她说。
你们要同我说什么?
楚知禅抬起手,灵力掀起的风将她的发丝与袖袍吹起翻飞,她闭上了眼睛,所放出的灵识作丝缕清风般探向八方。
连般若河都在同我嘶叫,血气,你们也想同我说些什么?
谢白衣落后了几步,看着楚知禅的背影。
他记不清他见过多少次楚知禅这般的背影,发带一束,道袍披身便衬出了那背脊挺直的出尘傲然。
不曾回首看他时,连风带起的风发丝仿佛都在同他诉说着无情。
但那是束缚。
谢白衣的视线落到楚知禅的衣衫上,云绣的浅紫颜色,是花卿玉给她的那一件,被风带起,那绣纹都仿若活了过来。
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谢白衣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这边的气息搅动惊动到了应天门的人,引得他们前来查看。
“沉间青,”谢白衣侧了侧头看过来,“带着你的人滚回去。”
在谢白衣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同时,以他为中心放出威压铺天盖地地卷向沉间青他们,禅心剑飞出画地为阵将楚知禅护在其中,除她以外无一人能幸免地被他逼退,更有甚者膝下一软便跪地不起。
沉间青手下微张展开护阵,站定之后并不看向谢白衣而是将视线落到楚知禅的身上,轻易便能认出那是谁。
他的瞳孔极轻一缩:“那是楚师妹……?!”
宁盛看见楚知禅后也是露出惊骇的表情。
毕竟楚知禅身死一事可是人尽皆知!
“是与不是,同你有关系吗?”谢白衣转过身来,足下轻踏一步,便见那威压再重一分,顷刻间便让沉间青所起的护阵被得粉碎。
他看见沉间青强撑着站稳连面色都煞白,只低嗤道:“沉间青,杀你对于我来说也只是顺手的事,别让我再说第三次——带着你的人滚回去。”
他仿佛杀神一般无人可挡,正当那修为上的压制使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时,周遭忽然有丝缕轻风破开阻碍,拂过了谢白衣的指尖,并且轻轻地绕了绕。
谢白衣眉间的戾气蓦地一收。
他回头看去,看见那风不知从何处也卷来了青光,正从四面八方一齐向楚知禅汇去。
那阵青光不断变幻缠绕笼罩了她的周身,听得她低斥了一句:“安分些。”
便见青光汹涌而来,耀出刺目的光让谢白衣都不由得眯了眯眼。四面传来轻柔的风,清淌的水一般悠静之声,待到青芒散却,谢白衣看见楚知禅放下手,轻轻拂了一下。
周遭的风伴着谢白衣修为所起的威压散了个一干二净。
而在楚知禅的手腕上,赫然是一串禅珠散发着浅浅的光晕。
禅珠在那日霆雷十二刑时带走了她散掉的修为,而如今禅珠寻回当她偏头看过来时,谢白衣的心头蓦然一松。
她的修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