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那个缝隙里走了几步。
下一瞬,所有空间骤然翻卷,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开嘴巴,‘咻’地一下就把郑禾整个囫囵吞了进去,没有在现实中留下一丝痕迹。
‘噗通——’
郑禾仿佛被海潮高高卷起,又重重拍落在地面,砸了个七荤八素,头晕目眩。
她现在身上没了那些遮掩人面疮的绷带,因此在砸下去的时候,那些人面疮比她自己的皮肤血肉更先接触到地面,各个龇牙咧嘴,哀嚎痛呼起来。
“痛!”
“痛死老子了!大家姐,你在干什么!这是哪里!”
或许是憋久了,人面疮格外啰嗦。
不过比起之前倒是好一些了,都不再张开嘴就咬郑禾的血肉,也怕这人二话不说就又用纱布塞住自己的嘴,连口水都不准自己流出来。
郑禾站起来,眼前是一片完全陌生的空间,茫茫一片金白。
脚下一条铺了白玉砖石的道路,遥遥向不远处一座参天建筑延伸。
雕梁画栋,金玉为瓦,飞龙盘柱,飞檐翘角,风过之时,铃音与星辉一同落下,端的是个宝相庄严。
这地方一看就很贵。
就连脚底下的白玉砖石上都雕琢着缠枝莲纹。
这里面建筑的细节,似乎有点佛教的意思,可建筑风格看上去又分明是个雕栏玉砌的宫殿,少了庙里那股清净的意思。
无处不精致,细节之处更见功力,可以想见为了造这个地方,花了多少人力物力。
反正杜鹃湾这种小地方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建筑的。
就算是之前商贸繁荣的大葫芦岛也没有这样的规格。
这是什么地方?
郑禾难得产生了一些好奇。
距离那个金玉宫殿越近,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就越清晰。
她蹙了蹙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加紧几步之后,赫然发现这音乐真的很······熟悉。
郑禾甚至能跟着唱几句。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我在仰望!’
‘月亮之上!’
‘是郎给的诱惑!’
郑禾:“······”
!?
她不自禁掐了掐自己的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个动次打次的音乐,和这个宝相庄严的地方······不太搭吧?
她走上台阶,从高高的门槛里向里一望。
一个短头发的男人,看到这里的时候,郑禾还能安慰自己,这也没什么,大概是个佛修。
短发嘛,理解,理解。
但他身上的海魂衫、沙滩裤该怎么解释啊!
这个世界哪有这么暴露的衣服!
那条沙滩裤上甚至还有路飞极度夸张的笑脸啊!
那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郑禾的靠近,他伸出一只手挠了挠屁股,一点没有形象地瘫坐在地上,支着条腿看电视。
没错,看电视。
该死的,他居然有电视!
不仅是电视,不算太大的电视机后面还有一根电线,不远处就是一颗小型的,正在嗡嗡嗡运转的发电机。
“······”
郑禾脸上的表情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了。
凤凰传奇的歌一遍遍在整个宫殿里回响,那男人也不嫌吵,把音乐开到最大,竟然还能在这嘈杂声中专心致志地看电视。
直到郑禾越靠越近,她的影子出现在电视屏幕上,那男人才反应过来。
他好像也被郑禾惊住了,开口就是一句国粹。
“我艹!”
嘴里叼着的麦芽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门槛内外,二人两两对望,都没有在第一时间跨出第一步,‘你是我最炫的民族风’这种尴尬的歌词在二人之间徐徐流转。
几秒钟之后,那男人突然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了郑禾一个问题:
“学习新思想?”
郑禾也咽了口唾沫,这又是什么神展开?
“争做新青年。”
男人从地上跳起来,张开双臂,像一只大鹅一样冲到郑禾面前,“老乡!”
“你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辛苦嘛!”
“老乡啊!”
炙热的拥抱瞬间环住郑禾,郑禾的眼睛落在他正在看的电视剧上。
上面正好播放到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场面:
‘臣妾要发熹贵妃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再看看这个穿着海魂衫、沙滩裤的男人,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就这么毁灭算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他为什么还能手搓发电机?
有发电机你就拿来看电视是吧!
看电视还看甄嬛传是吧!
那男人说自己叫周游,穿越之前是个大学生,一朝穿越,还以为走上了龙傲天之路,没想到命太歹,竟然到了这个鬼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宫殿里。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郑禾哭诉,说他到了这个地方,别说鸟不拉屎了,就算有只鸟,给他表演表演拉屎也行啊。
但这鬼地方没有屎,更没有鸟。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像进化掉了吃喝拉撒的功能,整个人只能呆在这个宫殿里。
这地方还没有日升月落,他失去了时间观念,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整天只能在这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的地方数自己的汗毛。
数完汗毛就数头发,等头发长得长一些之后,他就开始拔头发玩儿。
他在这里呆到快发疯的时候,最想念的就是之前在宿舍里和兄弟们一起打游戏,吃火锅的场景。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愿成功了,当他幻想自己还在宿舍里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出现了一台电视机,过不了多久又出现一台发电机。
再过一段时间又有了音响。
这个音响甚至不需要插电,也不需要放U盘,进行数据传输,更不用联网。
只要周游心里默默回响这首歌,这首歌就会外放。
他还能用意念操控音量大小。
但他知道的歌也就那一些,怎么禁得住这么多年的坐牢?
周游整个人简直要黏在郑禾身上了,眼珠子跟着郑禾在宫殿里旋转,一分一秒都不舍得放开。
他太久没看见活人了。
要不是怕吓到郑禾,他真想把每一寸皮肤都黏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