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不,她还是人么?
她比鬼还可怕!
郑禾一脚踢歪了他的下巴,脚尖在他脸上扭了又扭,面无表情地问,“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们的神树。”
“家里有个小朋友,很喜欢你们的神树呢。”
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郑禾就知道,这个世界人人树上降生,海中种族在泉水中降生,这个世界生育这件事似乎已经被不知名的神明给剥离了,不仅人不需要生育,动物也不需要。
唯一需要生育的只有那些家族神树。
禁海之中祸斗横行,以白家的能力,如果不是因为家族白色神树在这个葫芦岛上,他们或许早就已经移民中州,不会待在这个小小的葫芦岛上。
这是郑禾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这些所谓的‘神树’。
和印象中所有的树都不一样,站在这棵树面前,你能感觉到这棵树的呼吸,喘气,甚至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那就是:
这棵树,是活的。
惨淡日光倾斜而下,笼罩在数十人才能合抱过来的白色神树上,整棵树通体洁白,皲裂的树皮仿佛人身上浮凸的血管,粗糙的纹路每隔几息就泛起微微的光。
白色神树上系着许多血一样鲜红的绸带,那些绸带就像浸血的血管张扬。
红白相间,本该是很美丽的景色,如果忽略白色神树上挂着的婴孩果的话。
郑禾抬头,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婴孩果,之前听老温说过,真心相爱的夫妻到树下许愿,只要你的真心被神树感应到,就会有婴孩果应运而生,接下来父母时时陪伴,果子健康成长,瓜熟蒂落之际,世间一个新的孩子诞生。
这里的婴孩果就和小时候看过的《西游记》里的人参果一样,有着琥珀色的半透明表皮,婴儿在果子里,四肢蜷缩,像一朵还没绽放的花苞。
它的脐带就是青藤,风一吹过,这些婴孩果就会在风中轻轻摇晃。
这些都是还没出生的白家人。
他们就是为了这些孩子,举办海珠祭,从每个参加海珠祭的人身上窃取性命。
离开的人最少会缺失五天性命,如果无法离开,那就更惨,直接死在这个小小的葫芦岛上,任谁也找不到。
那些没有离开的人,就会成为白色神树的祭品。
神树三丈高的地方裂开一道竖瞳状的疤,树疤里的血渍还未干涸,中空的树干里依稀有森森白骨和未凝结的血脂,这些东西都在被白色神树缓缓吞噬。
一根红色绸缎脱离枝头,掉到了郑禾面前。
她接住这根绸缎,上面黑笔写着最美好的祝愿:福寿安康。
呵,郑禾冷笑。
你们的福寿安康,倒是踩在别人的累累白骨上。
风穿过中空的树干,整棵白色神树突然发出千百个婴孩重重叠叠的啼哭。
在白望祖骇然的目光中,郑禾把火把掷入树干。
原本为酬神,送神准备的美酒被当做燃料,悉数泼洒在白色神树四周,瞬间与火相融,助长火势。
千万张婴孩的脸在树皮上尖叫,原本闭目沉睡的它们突然睁大琥珀色的瞳孔,挣扎着要掉下枝头,可它们毕竟还没有成熟,就算滚落地面也没有行动的能力。
郑禾贴心地把每一个婴孩果踩成碎片。
树上脐带状的藤条簌簌脱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伤口处流出黏稠的乳白色树汁,这些液体在熊熊烈火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火焰顺着汁液逆流而上,火舌舔过每一张还没长成的小脸,雪白树皮慢慢变得焦黑。
树冠开始沸腾,悬挂的婴孩果接二连三爆裂飞溅的汁水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在空中爆开。
滚烫的汁水落在呆呆跪在一旁的白望祖脸上,他浑身发抖,实在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切。
在燃烧的不是神树,是他们白家的未来,是他白望祖的子子孙孙啊!
白色神树,完了,白家,完了!
他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股透明无形的癫火从他身体最深处喷薄而出,从他的嘴巴里喷了出来。
他起癫火了。
白家最后一个人,也掉进了死亡的深渊。
白色神树树皮下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这棵树在地下热得受不了,翻了个身,苍白的树干逐渐渗透出熔岩般的纹路。
咔——
树心爆裂,应声而折。
整棵树都倒下了。
冲天火光撕开天幕,笼罩整个葫芦岛的结界层层崩散,发出琉璃破碎般的脆响。
八角红楼上葫芦破碎,流转了数百年的符文化成飞灰,地面深深开裂。
郑禾踩在一个掉落婴孩果上的脚步趔趄了一下。
世界天旋地转。
她看见热闹的集市,她看见鲜活的人,看见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还看见鲛人在表演,人们在喝彩。
这些景象距离她这么近,仿佛触手可及。
葫芦岛葫芦岛,整个岛屿形状像只葫芦,上小下大,细腰相连。
他们都知道,大葫芦岛才是给大家居住集市买东西的地方,小葫芦岛是白家私屿,旁人不得上去。
可那时候天地大迷雾,他们又怎么分辨自己到的是大葫芦岛还是小葫芦岛呢?
尤其是对于第一次进岛的人来说,白家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所有人都会觉得所谓的葫芦岛,大小葫芦应该是横躺在海面上的。
但如果这个葫芦,是竖着立在海面上,每当海珠祭的时候,大小葫芦翻转呢?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一进岛就会觉得天旋地转。
现在结界解开,有着白家白色神树的小葫芦岛和大葫芦岛再次翻转。
那些想要进入葫芦岛找自己失踪亲友的人,把整个大葫芦岛翻过来,都不会找到一丝踪迹。
一切肮脏,一切血渍,都在小葫芦岛。
天地颠倒错乱,大小葫芦上下交换位置,整个场域中的气压和风速都急剧变换,郑禾在倒转的空间缝隙里发现了一条闪光的缝隙。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心中微微一跳,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她往那个缝隙里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