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丈夫这般自责,范氏便挨着他坐下来,轻握住了他的手。
“你我夫妻本为一体,怎么好说连累这样的话,当初我愿意带着孩子同你离京,现在就更愿意同你回来。”
谢惟听着她的话,心头不由一暖,眼里带着感动之色。
范氏眸光越发温柔了些,带着宽慰和鼓励。
“你是家中长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婆母过世,小妹入宫,公爹靠不住,而今小妹只能依靠你了,既然夫君心痛未能保护好婆母,那而今更要紧的事情,是好好护着小妹,不叫心中再有遗憾呐!”
“我始终不如你稳重,不如你想的细致,还好身边有你陪伴,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什么模样。”谢惟回握住妻子的手。
这话都是发自内心。
而范氏喜欢的,便是他这份听得进劝,且看得清自己的缺点,不像旁的男子,刚愎自用,对妻子的话从来置之不理,觉得妇人见识短浅。
谢惟是真心敬她爱她的,两人成婚这些年,依旧感情极好,谢惟身边别说妾室,连通房丫鬟也没有。
这可不是范氏的手段,切切实实,是谢惟从不去碰旁的女子。
也是为这个,范氏愿意陪他回京。
“说这个做什么,我为你妻,本就该为你多想多思,也好比你处处护着我和孩子们一样。”范氏柔声道。
见谢惟心神彻底宁静,范氏便适时的,提起了谢玖。
“上回宫里头婕妤赏了东西下来,是婕妤身边的晴芳姑娘亲自送来的,倒是与我说了好些话,我听来也是心疼婕妤。”
“小妹不容易,那个吴榷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我若是当时知道他欲行之事,必定将他碎尸万段!”谢惟面色阴沉。
范氏叹了口气,“是啊,正因所托非人,小妹才会受这些苦,其实皇上并不喜欢父亲在朝为官,但碍于谢家的根基太深,也不便出手,如今小妹得宠,才让皇上与谢家的关系缓和下来,而今你在京城做事,千万不能犯了皇上的忌讳才好,与父亲办公之时,还是保持些距离。”
“可是皇上让我同父亲一道,安排接待西迟国使臣之事。”谢惟道。
共同办公,自然会分不开。
西迟国人最多还有十日就要到京都了。
“虽是共事,可夫君也不必事事都按着公爹的吩咐做。”
范氏想了想,低声道。
“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再者这接待西迟国使臣虽不算小事,但对方总不至于派什么大官高官来,公爹是我朝首辅,自然不可能放下身段,亲去招待,那样岂非显得我大靖朝太殷勤,失了身份,届时就少不得夫君要多出面一些了,如何行事,公爹定有叮嘱,但夫君也要自己多想想。”
谢惟听罢便是略略颔首。
“这个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对父亲言听计从。”
“但也要讲究方法,切不可做的太明显。”范氏柔声提醒,“那日你进宫,想必小妹也都与你说过了。”
提及那日入宫见谢玖的事,谢惟沉默片刻后,便是长叹了口气,脸色有些沉。
虽没接妻子的话,却也更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是听进去的意思了。
接下来的几日,宫里倒是安宁。
虽说众嫔妃不满赵行谨去看望了谢玖,又给杨氏追封一品国夫人,但见接下来却并不曾让谢玖侍寝,倒是让嫔妃们心里好很多。
就是陈美人似乎恩宠不比从前,刚解禁的庄妃还有刘才人倒是伺候的多些。
而相较于后宫的平静,前朝就没那么顺当了。
户部里揪出来几个不老实的人。
是魏章手下的人上折子参奏之后,赵行谨命大理寺办的案。
以户部郎中何迅之为首,户部几名官员倒卖户籍,贪污受贿,全都下狱查办了。
谢明慎回府便阴沉了脸色,但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大理寺便传出了消息,何迅之表示他敢倒卖户籍、受贿行贿,是因为有谢首辅保着他。
这倒也不难查,论起来他算是谢明慎的门生,当初进京赶考时,考生们四处拜见朝中高官,乞求庇护,这何迅之拜的便是谢府的门。
谢明慎看他资质不错,也就收于麾下了,而今他在户部郎中的职位上已经坐了足足八年了,户部郎中,正五品的官儿,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容易,再想往上升便是困难的紧。
但何迅之说,谢明慎承诺他,再过几年便提拔他做户部侍郎,因此他这些年没少替谢明慎办事。
消息传出来后,顿时各处的目光都落在了谢府头上。
这段时间因为谢玖得宠,谢明慎在朝中可谓是顺风顺水,先头上折子参了礼部尚书梁聿一本,从礼部把接待西迟国使臣的差事捞到了自己的手里。
朝堂之上,衡王亲自为老丈人梁尚书说话,都没能替礼部尚书求得宽恕,仍旧是革职查办。
而后皇上又一纸调令,将他的嫡长子从黎州叫了回来,给他帮忙,现在父子两个都忙的厉害,眼见是谢惟回京,也要受重用。
连杨氏过世,都被追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这一家子老老少少,生者死者,都得了皇恩,可不知道羡煞京中多少人家。
以至于许多人都开始想着把女儿往宫里送,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但你越是过的好,那眼红的人就越多,所以现在何迅之忽的狠狠将谢明慎咬了一口,把人拉下水,这可引来不少想看戏的人。
“魏章这个老东西,竟敢这样算计我!”
府中书房内,谢明慎气的拂袖,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茶盏登时四分五裂,瓷片飞溅。
谢惟眉头紧皱,“爹,这何迅之的话,有几分可信?他究竟是拜过您门下的,怕是不说清楚,外人眼里,您一定是他的靠山,恐难摆脱干系。”
闻言,谢明慎坐下来,面容隐在逆光处,看不清神情。
“他在户部的确是曾替我办过几桩事,但都不打紧,且也都是当今登基之前的事儿了,他这般咬着我不放,怕是魏章授意的,魏章对我的首辅之位一直虎视眈眈,原本皇上与我君臣不算亲近时,他颇有希望,而今你妹妹得宠,皇上与我关系也缓和不少,他怕是眼里瞧着,心里越发着急了,想快些拉我下水。”
“那这倒卖户籍,还有受贿之事呢?”谢惟追问,又道,“我估么是他见父亲没有出面保他性命之意,所以心中生恨,恶意攀咬吧。”
谢明慎眸中暗光闪过,旋即沉声开口。
“我自然不会与他有行贿之事,倒卖户籍更是无稽之谈,此事明日上朝,容我与皇上禀明,皇上定然也不会信那何迅之的空口胡言。”
听得他这么说,谢惟便就没再多问了。
谢明慎让他离开了书房,紧跟着,便叫了管家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