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楼的西厢偏房,一扇雕花镂空的紫檀门轻合,门后是一处别院样式的小雅房。
红灯柔光,酒气初升,炉中香脂温润,檀香不烈,只裹得人倦意微醺。
苏长安一脚踏进来,鼻尖一动,已经察觉到屋中人味混着粉脂香,沿着地砖气脉轻扫,床榻旁有两人。
瞧见苏长安进来,两位姑娘已轻手轻脚走上前来,都是年岁不小的丰润姿色,一个肩颈微宽,行来步稳,另一个走得更慢些,只是身形微横,不似落落那般玲珑风致,却胜在圆润柔和,肌肤凝白,气息温顺。
苏长安敛了扇子,轻笑道:“我又没说要拜佛,为何给我送两朵观音?”
说完抬手试了试质地,手心触上腰侧——肌理紧致处,滑若凝脂,顿感心神荡漾,掌下微一按,弹性极好,却柔得出水。
他叹了一句:“这触感……做瞎子都值得。”
落落白了他一眼,没接话。
苏长安被两位姑娘伺候,吃得舒坦,那两个姑娘也识趣,倒茶、斟汤、不多话,便显得格外得体。他正想着要不要再添个热菜,就察觉到落落气场不对。
苏长安抬头道:“这酒不好喝?”
落落回神,看他一眼,挤出笑意:“酒倒是不差,没你陪着喝,怕醉。”
“那你不早说。”苏长安指尖一弹,命一旁女子添满酒壶,自己斟了一盏递过去,“来,我陪你醉一回。”
落落还是没动。
苏长安仰头,把酒一口抿下,转过头来,一手撑着桌角,另一手搭上她的袖子,声音不轻不重:
“谁惹你了?那两个姑娘可是你挑的。
落落没说话,只看着杯里浮着的红梅瓣发呆。
苏长安顿了顿,手肘支住酒桌,慢吞吞道:“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我那张香卡?”
落落一口气没提住,轻咳一声,语气绷不住了:“那可是花神会的香卡。”
“对。”苏长安点点头,“所以我送出去时,给的很快,这样不那么心疼。”
落落瞪了他一眼:“你知道那是什么。”
苏长安扯了扯嘴角:“我当然知道。”
他放下杯子,语气终于收敛了些:“你带我进局,只图保住你的花魁位子?”
落落一顿,轻轻摇头:“不是,我一开始只希望你能进第二轮就好……我也没太多想法。”
“可你进了前十。”
她声音低了些:“楼里前十的花魁能选楼客,能分红,不必再赔那些满嘴酸臭的老头,比我收入更高,”她抬起眼,神情平静,却压着点光:“还能……提前赎身。”
“你有想要离开的心?”
落落没答,指尖转着杯沿。
苏长安看着她半晌,忽而一笑,压低声音问:“心上人?”
落落抬头,眼底像被撞了个正着,但很快掩住了。
她别过头,轻声道:“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忽然有点不甘心了。”
苏长安把最后一点酒倒进杯里,手指一抬:
“你觉得我能拿花魁?”
落落没回答,只低声:“你还有一个香卡。”
“你很清楚,你拿到花魁,不只是我能赎身这么简单。”
“你若输了,我这点希望也就没了。”
苏长安静静听完,叹了口气:“这倒是怪我,让你开始做梦了。”
落落咬了咬牙:“所以你就不该送出去?!”
苏长安摊摊手,轻声道:“你要真有心上人,我也不是没点人情味的——可若是想让我替你赌这天命,你得先告诉我,你那‘他’,值不值。”
落落看了他许久,语气像真咬到了心口:“苏长安,你眼瞎,心也瞎。”
“我送你进局,不是让你赎别人的命。”
苏长安笑了一下:“可你忘了,我没应下帮你拿花魁。”
“你也别忘了——我是来找东西的,不是来做救世主的。”
落落红着眼站起身:“你自己好好吃。”
说完一拂衣袖,转身出门。
门“砰”地一声合上,两个姑娘都吓了一跳,不敢说话。
苏长安端着酒杯,摇了摇,一滴没喝。
他低声嘀咕一句:“亏我还夸你找的这两个手感好的。”
他盯着门口方向想了想,又笑出声来:“不过女人动情的时候,才让人觉得疼。”
他喝下那一口酒,味道苦了点。
醉香楼另外一处,玉杯中酒水已冷,狐面人食指搭盏,轻轻旋着,眼神落在楼下琉璃灯阵反射的微光之上,似看非看。
他缓声道:“没想到能进第三轮。”
侍从垂首:“他好像还把香卡送给了安若家?”
“有点看不透了,不是藏得深,就是……压根没把这场局放在眼里。”狐面人扯了扯嘴角,语调带着一丝不掩饰的玩味。
他重新把盏,语气仿佛与自语无异:“本来只是想来玩场花局,没想到,花下藏的是一条龙。”
“您要亲自动他?”侍从迟疑着问。
狐面人怔了一下,吐字极慢:“再等等看,看他——值不值。”
他抬手指了指外面:“影横九阙,已经在了。那疯子喜欢扒人皮,也喜欢挖底细。”
“让他再试试 。”狐面人笑了,语气却冷,“不过变数在明天。”
侍从抬眼,迟疑问道:“如果他真拿了花魁呢?”
狐面人迟疑了一下,他的手指敲击桌面:“花神会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虽然说听雪楼是苍玄第一杀手组织,其实杀手界都知道,真正的杀手之王在花神会。”
“啊~?”侍从很惊讶,显然第一次听说!“”
“你知道吗?——”狐面人轻声,“一头老虎装成瞎猫,只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真的没牙;一种,是它不屑咬。”
“花神会就是后者,但这个瞎子,我想看看,他是哪一种。”
窗外风过,狐面人倾斜杯子,把酒滴落落在玉几边沿,淡声吩咐:给‘影横九阙’传信过去,今天再跟丢,明天就自裁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