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莫生祭第一次体验飞行，她举起手感受着风从指尖流过的感觉。“我也会飞就好了。”
“这只是漂浮。”只听储帝说道：“人是不可能学会飞行的。”
“漂浮？”他们头顶就是遮蔽了半个帝都天际的巨树，触手可及。莫生祭折下一串花，“确实是槐花。”
“该死。”储帝骂了一声。
他们飞得高，可以看到山顶其实有两棵巨树，只是槐树已几乎将紫藤整个包裹吞噬。
“怎么办？”莫生祭拉着储帝的领口问。
难怪他们都说这个辰幽公主没问题，确实没问题。因为真的公主已几乎要消失了。
“此前从未有过四方天柱被吞噬的先例，同三眼一样，他们也是不同的。”储帝说，“一定还有机会。不然她没必要将树放得如此之大。莫倾熠一定看出了什么。”
提起莫倾熠，莫生祭突然想起了另两个人。“三眼的另两位呢？似乎有段时间未见他们。”
“母后葬礼后他们便回去了。”
“有没有可能，他们也不见了？”莫生祭提出这个疑问。“凌允华不说，但皇甫晔……他不可能坐视公主变成这样不管。”生怕储帝不信莫生祭急忙接着说：“我这次经过少安宫也是空无一人，甲尊宫也是只剩严其灵而已。再加上盈成殿和君临宫，足有三宫一殿司中无人。”
储帝沉凝片刻，“你说莫倾熠说你有话要告诉我，但你想不起来话的内容是什么？”
这个说法不太对，储帝默认了她有话要说但想不起内容是什么。实际莫生祭连有话要转发这件事都不记得。
储帝没等她回答飞快落下到拴马处，“先离开这里，然后再聊。”
莫生祭点头，用力夹紧马腹部。两匹快马飞驰而出。
一直到离开竹林后俩人才放慢速度。
储帝眉头紧皱，他说：“母后葬礼后到你出发去少安宫之间有记忆吗？”
记忆？莫生祭一愣，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帝后的整个葬礼她记得非常清楚，但之后的记忆却突然模糊了起来。再往后能记得清楚的似乎就是那天她醒来被辰幽公主召进宫。
召进宫这件事本身也很奇怪，她只是赏了几匹料子，仅此而已，更像是只为了让她进宫而召见。
“没有。中间的记忆似乎是消失了？”
“这里不是我们真正所处的时空。”储帝的双眸微微眯起，“他说你有话要传达给我。如果不是他让你转达的，那就是神谕？”
确实，只有神谕才有可能她和莫倾熠同时听到。
“但什么样的神谕需要转达。况且我很少听到神谕。”
“确实。”储帝也觉得这个猜测并不合理。“正好倾煜回来，看看他怎么说。”
“大哥已经偷溜回来远远地见过了公主。”莫生祭没有一点心理压力地曝光了莫倾煜抗旨地过程。“他说公主没问题。”
“魂魄没问题，但又不是真正的她。”储帝陷入了沉思。“要不杀了试试。”他喃喃自语道。
这话吓到了莫生祭。“杀辰幽公主？怎么杀？”
“她只是一名拥有神迹的神谕之子，神迹上稍显有些特殊，但除此之外与他人并无区别。杀神谕之子很简单。”储帝抬起头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区别就只是谁来动手。”
“能在神迹上赢过她的人并不多，更何况还有大公子在。”
“莫倾熠……”储帝冷笑着勾起一点唇角，“他未必会出手。”
“未必可不够。”莫生祭是实际见过莫倾熠使用神迹的，他既然能使用“时”那基本就可以断定他可以使用所有神迹。“他身为因果律，不是能被忽视的对象。”
“但这个天下爱无论装得多像，无论她是否持有天下爱，终究不是莫倾熠爱的那个天下爱。”储帝神色冷漠，“他能为天下爱做很多事，但这不是其中之一。”
“怎么确定？”
“不用确定。是生是死一试便知。”
莫生祭目瞪口呆，“若是错了呢？”
“错就错了。历史自会记录我们的行为，让后世来判断是对是错。”储帝非常坦然。“本就不可能有两个胜者。我们或赢或输，若是输了那便就是输了。”
莫生祭怎么都想不到仅仅这一会功夫储帝就确信要非杀她不可。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问：“怎么动手？”
“回去就知道了。”他一副懒得思考的模样，“等她知道我们去看过‘永九’和岩卜天窗自然就会动手。”
“怎么动手？难不成她还敢杀储帝？”
储帝耸耸肩，“我如果是她就会动手。”
莫生祭虽然明白自己的思维模式从根本上就与他们不同，但确实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理所当然。
“如果没动手呢？”
“那就到时候再说。”
这会时间他们已经到了帝都城门。因为今日是若成军归朝的日子，城门大开。
储帝瞥了一眼城门就笑了，“你还担心她不会动手。门都还没进就来了。”
莫生祭一开始还有些疑惑。然而，当她的目光随着储帝的指引落在了城门之上时，她的眼睛突然睁大。
她看到了一个身披阳光的身影，阳光洒落在她身上，使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耀眼的光芒，美得令人窒息。那是辰幽公主，她站在城门之上，身姿高挑而优雅，一袭华美的长裙随风飘动，仿佛与阳光融为一体。
辰幽公主正在笑，她的笑容如春花绽放，温柔而亲切；她带着笑意眼眸如秋水般清澈，明亮而深邃。她没戴面衣，撑在围墙之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这不是那个真正的辰幽公主。
“兄长想去司中可提前联系。”
“突发奇想而已。”储帝面不改色，“今日倾煜归朝，不打扰你们见面。”
“世子见过帝君已经归府，兄长这一去可花了不少时间。可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见到了些不那么有趣的东西。”储帝回答道，“不知辰幽公主所说得有趣指得是什么？”
她微微歪着一点头，从下方看上去角度更美。“比如一些可能会引起我们兄妹误会的东西。”
“既然是误会自然不必再提。”储帝驱马进城，“晚上宫宴再见。”
“宫宴再见。”辰幽公主同时转身。
莫生祭问：“她看上去并不担心。”
“若真不担心就不必刻意来城门口。”储帝让莫生祭跟紧，“得见见倾煜。”
提到莫倾煜，莫生祭也有自己的担忧。“大哥他……虽然看出了不对劲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他本就没有在意地理由。”
“为什么？他显然也受到影响了。”
储帝侧过头向她伸出手，“来。”
莫生祭迟疑了片刻，但很快就搭上他的手。储帝一用力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马上。“刽子手不存在于过去、不存在于未来，只在现在存在。”
“什么？”如果不是储帝的表情过于正经莫生祭差点以为他是在逗她玩。
“长公主怎么什么都没教？”储帝低声埋怨了一句。“时间是线状，由过去、现在、未来组成。我们在的这个点为现在，但同时一分前的过去也存在我们，一分后的未来我们也同样存在。对吗？”
莫生祭进过“时”，具象的见过时间，她点头。“对。”
“但刽子手只存在于现在，也就是说他的出生只在我们现在正处的这个空间中。过去他不曾出生，未来他也不曾出现。”
“那我们曾经经历过的过去也不存在他？”
“不存在。”储帝拉着她的马，把头搁在她的肩上。“是不是有点难以理解？”
莫生祭觉得这不是有点。“怎么做到的？”
“因为要脱离真理只有这一个方法。”储帝压低了她头上的帷帽，语气中不乏无奈。“所以他虽然很珍惜现在但同时也对现状并无兴趣。”
莫生祭还在消化储帝话中的意思，“也就是说大哥他可以随意在时间中跳跃，因为他不可能遇到同一个自己产生时间悖论。”
“就是这个意思。”
“但大哥他从未离开过这条时间线。”
“离应是离开过，但他确实一直在这里的现在生活。多亏母后英明神武的决定。”储帝自嘲地笑了笑，“所以说我们这位辰幽公主，确实是被母亲养成了男人的理想型。”
莫生祭却不那么觉得，“公主被爱是因为她是帝国近三千年来第一位可能为帝国的困境带来转机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玄灵殿的老司主们在见到她之前还在对公主充满敌意，但在得知她的意图后无一人再对她有意见。他们称她为三千年来第一位履行自己义务的天下爱。”
“履行他人对天下爱的期待而已。”储帝冷笑。“天下爱是天窗为了制约三眼而设立，不是为了让三眼团结推翻天窗而存在。”
莫生祭觉得他的话语中也不乏对跟在他身后从小一起长大的辰幽公主的傲慢。但终归他对她的爱是更为纯粹的兄妹情，并不含那么多的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