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杜熙茜失忆这件事冲击最大的是王珍珠,第二个是林珎,第三个是何嘉舒。
不同于林珎的主动看望,何嘉舒是接受了王珍珠的请托,所以来医院看望对方口中‘身体有些异常’的杜熙茜。
也就是前后脚的时间,王珍珠在说到杜熙茜失忆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何嘉舒正好听了个全。
看到何嘉舒出现,王珍珠黯淡的眼神中忽地又迸发出光亮来。
比起出国多年的林珎,一直和女儿交好的何嘉舒会不会更容易唤起女儿的记忆?
“小何,你来。”王珍珠充满希望地朝他热情招手,要不是女儿自己说了不喜欢,她真想撮合对方和自己女儿成为一对,多好多优秀的年轻人呐。长得好,有礼貌,会疼人,又自爱,有前途,在女儿一众的朋友里,小何是拔尖的出色人物。
这次女儿住院,也只有小何,接了她的电话还愿意来看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其他据她所知女儿的同事朋友,只要她有联系方式,她都打过,然而要么不接,要么听她说完请求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无意间偷听到两个警察的对话,隐约听出了女儿可能犯了错误的画外音,但才从绑架犯虎口逃生,还替人挡了一刀的宝贝女儿能犯什么错?
眉清目朗的何嘉舒捧着一束红色郁金香走近,对着王珍珠礼貌地叫了一声:“王阿姨。”
继而朝站在一旁的林珎微微一笑,用一种介于亲切和亲昵之间的语气称呼她:“珎珎。”
红色郁金香被王珍珠接过,她感激地笑笑,欣慰于自己女儿这两位好朋友都记得女儿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
房间里的花瓶不够用,王珍珠出去找护士要了花瓶,把能让女儿喜欢的红色花束精心装瓶摆在房间里,在床上的女儿随便往哪个方向看都能看到。
摆完花瓶,王珍珠问女儿:“茜茜,喜欢吗?”
刚从来看望自己的这两位朋友口中得知对方和自己的关系,杜熙茜明显还在沉浸思考中,听到妈妈问话,只是看了一眼,“喜欢是喜欢,不过...”
她对送花的两个人说:“下次你们来看我,还是选蓝色的花送我,我觉得蓝色的看起来安静些。”
“还有啊。”她朝两人暧昧地笑了笑,“你们俩是不是还有话没跟我说呀?我感觉你们俩是一对,你们站在一起很配,下次你们来送一束就行了,分开送还浪费钱。”
王珍珠听在耳朵里,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是添加了一层遗憾,她失忆的女儿变了喜好,却依旧没有对她眼中的完美女婿产生好感。
一直默不作声的余风张了张嘴要开口给纪徐清正名,被林珎一个眼神制止。
这个时候有什么必要多生事端?
一些照片被林珎保存在云端,所以她上一个手机在绑架时丢失后,换了新手机的她依旧能从手机里翻出从前的照片。
她和杜熙茜第一次合照,是在初一时的秋游。
两个青春明媚的少女站在一棵开满金灿灿花朵的桂花树下,一个鬼灵精怪地瞪大双眼,吸着嘴做鬼脸,另一个略含蓄地弯起嘴角看着镜头。
“茜茜,知道这上面是谁吗?”林珎拿着照片问。
杜熙茜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指着含蓄微笑的人说道:“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王珍珠一喜,探过头来看照片,在看到女儿手指的人正是从前还没在脸上动刀的她本人,不觉又是空欢喜一场。
但她还是感激的,感激女儿这位好朋友还留着十几年前的照片,能让女儿重新感受一遍青春路。
照片划到下一张。
一个清俊少年双眼含笑坐在野餐垫上回头,脑袋旁挨着一个嘴巴里塞着三明治,目露惊诧的明艳少女。
林珎看着杜熙茜问:“茜茜,记得这是谁吗?”
杜熙茜看得认真,片刻后指着少女的脑袋对林珎说:“这是你。”
“还有呢?”林珎循循善诱。
杜熙茜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无论屏幕上的照片是什么,杜熙茜都没能再认出谁来。
气氛欢快的元旦晚会大合照过后,一张单人蓝底的一寸照跳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
那是学校给每个学生拍的学生证照片,是每个学生都会贴在校园卡上的照片。
也是林行一过世后贴在他墓碑上的遗照。
杜熙茜单眼皮的一只眼里突兀地流下一滴泪,接着眼泪像是成串的珍珠,从她眼里不停流下,她痛苦地捂住脸,哭泣:“他是谁?他对我很重要是不是?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啊......”
情急之下,王珍珠推开林珎,上前抱住情绪崩溃的女儿,柔声细语安抚良久,才让女儿稍稍平静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林珎,神色复杂地说道:“小珎,阿姨谢谢你,茜茜刚刚动过大手术,经不得这么刺激。”
她相信对方是好心帮忙,但拿已经过世的人的照片来刺激她女儿,总是不祥。
早起后的女儿还能正常对话,让女儿回忆过去,居然会让女儿这么痛苦,王珍珠终于意识到现在强逼女儿恢复记忆不是一件明智的事,看一眼站在一起的一对男女,语带哀求:“小珎,到此为止吧,茜茜想不起来就算了。”
她安抚女儿:“无论茜茜记不记得我,她都是我女儿。”
被推开的林珎一时重心不稳,离她最近的何嘉舒伸手扶了她一把才至于让她踉跄后退,林珎心思都在病床上的杜熙茜身上,对扶过来抵在她后腰的手没怎么为意。
好在何嘉舒自己也有分寸,对林珎没有占便宜的心思,一触即离。他不知道的是要是自己的手慢上一秒放开,余风已经伸过来的手会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手腕捏折。
杜熙茜这一哭,别说让她想起些什么,就是平静交流都无法继续。
王珍珠不想再让女儿受刺激,只能惭愧地开口委婉下了逐客令。
看着整个脑袋都扑进王阿姨怀里的杜熙茜,林珎没再勉强,顺从地听话离开:“王阿姨,那我先不打扰了。”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妈妈和自己,杜熙茜也没抬起脑袋,在没人看得到的角度,她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丝侥幸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