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行人入了山,师兄妹俩走在前头,一众丫鬟落后几步,窃笑着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再往后跟着一队随从护卫,间隔着排成一条长龙。
黛玉自觉先前出了糗,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不肯说话。林思衡也不去刺激她,拿方才的糗事来说,只一路赏着山景春光。
这山上既有佛刹僧院,自然便有香客来访,山道铺了石阶,倒并不陡峭,也没有多高,名气又不大,除了林思衡自一行,不曾见有别的游人。
一路走走停停,等爬到山顶,已将至晌午。
黛玉今儿可算是劳累了一回,略有些饥饿,虽不曾说出口,林思衡也看在眼里,因而笑道:
“幸得时辰还不晚,倒不如去这寺庙里,施舍些香火钱,讨一顿斋饭来吃,贤弟意下如何?”
黛玉爬了一路,正觉疲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与自己说话,只是也实无力去配合林思衡玩这样“称兄道弟”的小游戏了,白了他一眼,轻轻点点头,便算是应答。
这寺庙也并不太大,黄墙黑瓦,大门紧闭,瞧着香火便不繁盛,黛玉近前几步,抬头去瞧,门上有一匾,正是“蟠香寺”。一时笑道:
“这寺名倒也通俗,寺庙中本就多有蟠香,若与这山名合起来,取做玄墓蟠香寺,便有几分意境了,瞧着这寺庙并无什么人来,可果真方便?别打搅了人家清修。”
林思衡笑道:
“佛门之地,本该大开方便之门,虽是修在山上,也不能脱离尘俗,不然念佛的人不是都要饿死?不过要一顿斋饭,哪里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
因而便上前敲门,未几,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从里头探出一个小尼姑来,见着门口这许多人,吓了一跳,又见林思衡等人装束非富即贵,略有些局促道:
“阿弥陀佛,鄙寺乃清净之地,除每月初一十五,并不接待香客,不知诸位施主从何处来?又有何事?”
黛玉这才发现原来是尼姑庵来着,轻轻拉扯林思衡的袖子,示意不如且罢了,只用些点心也可,林思衡却笑道:
“小师傅请了,我等是山脚下的百姓,因入山赏景,一路游玩至此,腹中饥饿难耐,想从贵寺讨一顿斋饭,请小师傅行个方便。”
说着便从袖子里取出二十两银票递过去。那小尼姑看直了眼,眼见着态度便有些动摇,只是仍有些为难道:
“施主虽有心礼佛,只是敝寺地狭,恐怕实在也容不下施主这许多人...”
“只我们几人入内歇歇脚便可,不敢搅了贵寺清净。”
“既如此,请施主们稍待,我去与住持通报一声。”
那小尼姑说着,便已熟练的从林思衡手里接过银票去,转身又入了寺里,林思衡得意的朝黛玉瞧了一眼,惹得黛玉又好气又好笑,叮嘱道:
“这毕竟是在人家庙前,你便是不信佛,也不可显露出来,不然岂不叫人难堪?”
林思衡连忙躬身行礼,以示受教。不多时,寺庙大门洞开,有一个老尼姑领着几个年轻些的女尼迎出来,面上笑道:
“劳几位施主久候,寺中正要备斋饭,几位施主请先入内歇歇脚,也可四处走走,随意游玩。”
几人客气一番,便抬脚入内,但见着寺中以青石铺地,两侧种着几棵矮松,倒很有几分清幽雅致的气象。寺中来来往往,皆是庙内女尼,果然不曾见有外客。
一行七八人入内,难免生出些动静来,却扰了一人清净。
这蟠香寺后头有一三层佛塔,最上层正有一女子盘坐念经,听得外头嘈杂,便皱起眉头来,问道:
“外头是何动静?今日并非接纳香客之日,如何不得清净?”
连忙有一丫鬟去问,回来便道:
“姑娘,已问清了,是有几个进山游玩的客人,施舍了香火钱,想要讨些斋饭吃,据说是个挺大方的人,住持便放他们进来了。”
这女子便有些不耐的站起身来,也走出佛堂,凑到栏杆边往下看,日光倾斜下来,方才瞧得分明:
这女子虽在佛寺,却不着缁服僧衣,反倒穿着件道袍,虽是如此,那道袍的规制也不甚严谨,裁剪得极为合身,用料也甚为考究。
头上也不曾剃度,反倒留着过肩长发,乌黑浓密,不簪珠翠,偏以一银冠相束。
神情冷淡,薄唇微抿,肌肤雪白,五官标致,年岁也并不大,瞧着极为貌美,却也显得极为清冷孤高。
林思衡被人窥视,若有所觉,也抬头去望,这女子略微一惊,往里退了一步,思量一番,对丫鬟吩咐道:
“既已收了银子,那便罢了,去与住持说一声,待他们用过了斋饭,尽早送出去罢。”
黛玉眼见林思衡东张西望的,出言问道:
“师兄在找什么?”
林思衡忙道:“不过是看看景色。”
黛玉便也不再多问,她平日虽也并不礼佛,只是既然来都来了,便也要了几支香,带着几个丫鬟跑去佛前参拜一番。
林思衡对此却没什么兴趣,趁此机会与那住持问道:
“实不相瞒,今日冒昧造访,却有一事,想请住持行个方便,在下早有耳闻,听闻贵寺有高人隐居,在下想请那位高人,为我算上一卦,若果真算得好,在下也并不吝啬布施香火。”
那住持闻言倒是一愣,她既知道林思衡是个出手大方的,听说此话,一时大为心动,也不疑有他,忙道:
“鄙寺地狭人少,若说有什么高人,想来也只有妙玉师傅,极为精通紫薇斗数,也能卜卦,或许因有些灵验,口口相传的,倒叫施主得知。
佛门广开方便之门,施主所求,老尼本不敢推搪,只是这位妙玉师傅却非本寺中人,只在此挂单修行,老尼不好代为做主,请施主稍待,容老尼先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