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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晚饭简单清淡,饭后大家都心知肚明,并没说太多的话。只有大月轻声地笑着说今天中介给她介绍要涉外陪游半个月的事,她大声地嘲笑着那个中介的稚嫩,还不如过来给她公司做推广。志平对大月到底在做什么行业就更加懵逼了。

陈叔躲在房间里看电视,母亲带着晓月下楼去逛超市,大月像是累了一天,说洗个澡就想休息了。志平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晓月眼神恍忽流露出一丝难受,她想问志平不下去吗?但母亲又用力拉了拉她,像是娘俩有什么体己的话要讲。

晓月出门时还不忘回头看了看志平,志平盯着客厅里宽大的电视,两眼茫然空洞。

吕婶带着晓月从超市的服装区逛起来,细细的说这衣服晓月穿的如何好看,那件衣服穿的又怎么合身?但晓月像是很不耐烦似地敷衍着她,说:“妈你别讲了,我会看的。”

吕婶对女儿的心里很清楚,她无奈的叹息一声:“虽然如此,都会过去的。”

然而就是吕婶这一句叹息,让晓月情绪一下子崩溃。她愣愣地盯着母亲看,然后大声的说了一句“不会过去的”,就快速地离开服装区朝着出口走去。

吕婶在后面惊讶地看着望着晓月的背影问:“小月,小月你要去哪里呀?我们还要去看音乐喷泉呢?”

晓月不说话,她快步走出超市,站在门口看着灯光下的上海街头。夜色正浓,红男绿女的身影一对对走过,她忍不住一阵阵的揪心的疼。

母亲追上来,让她别回去,别回去。她厌恶地问母亲“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去了?”

“那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马上有音乐喷泉了,红的绿的紫的好看的很呢!”

晓月摇摇头说想安静一会,吕婶没再阻拦,只默默的跟在女儿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公园一处幽静无人的地方。

晓月坐在那里,麻木地望着远处幽暗而开阔的水面。这里很安静,晚风从远远的水面吹过来,很凉爽,仿佛把她大脑里乱糟糟的想法吹得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晓月仿佛看到波光粼粼的大海,那是在遥远的厦门了。想到厦门,她就一阵心里发紧,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回避自己在厦门给志平造成的伤害。那伤害有多深呢?她从来没体验过,但就在今晚,此时此刻, 她只要一想到志平光光的躺在大姐身边,她就痛苦的垂下头来,这是多么锥心的疼痛呀!

她一刻也不能忍受, 她明天就要带着志平逃离上海,就像志平那天晚上带着他逃离厦门一样的仓惶。

有此时晓月才觉得自己亏欠了志平太多太多,可自己对志平的伤害,又何止是志平,难道志平公婆小姑们就不痛苦吗?

她突然羞愧难当,如果自己能赎罪,自己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可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自己当初那么疯狂的跟着姓王的在一起,可怜的志平却踏踏实实的痛苦了两个多月,而此时她一个晚上也受不了啊!

受不了,她也要受呢,谁让她有错在先呢?

不知过了多久,晓月感觉身体发冷,才想到夜已深了,吕婶却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打起盹来。

晓月走过母亲身边,吕婶才慌忙地起身说“晓月啊我们回吧?”

“嗯!”

晓月疲惫地回到家门口,却一不想进去。她不想看到志平,却又着急地想看到志平。志平开心吗?那她就要难过死了。志平难过吗?又怎么可能?反正就这一次了,只要满足公婆的意愿,以后就永远永远地翻过去吧?

晓月站在门口半天才进来,她想让志平准备好,她再进去,否则自己即使看到一丝一毫也会让她难受不已。

然而一进来,她看到志平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仿佛她是出门扔了一趟垃圾,志平还一动没动。她心里疑惑,便走过去挨着志平坐下。

志平就伸手拉过晓月,默默的只是继续看电视,是周汝昌在讲《红楼梦》,三百多年前的男女私情说得让人惊心动魄。

晓月不想问志平,她只是想着自己该把手放在志平手心里久一点,让志平觉得她仍然是他唯一的人儿。

可她实在不喜欢电上没牙齿的老教授,兴致勃勃的说着哥哥妹妹。她起身去厕所那边,听到母亲和大姐在嘀嘀咕咕,便用心去听。没想到母亲伸出头来笑嘻嘻的说“就是个傻子,什么事也没有。”

晓月疑惑,又迅速回到志平身边,想问终于还是忍住了, 她要跟志平回宾馆再细细问吧?

“你们到底有没有?”小月开门见山,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没有啊!”志平很平静的回答。小月疑惑问怎么回事呢?

“这事很难说的,我心里排斥,让我脱去裤子比杀了我都还难!”

晓月便忍不住笑了,他心里憋了一晚上的难受,在刚才这笑声中彻底松弛下来,她也完全尝到心爱的人出轨后揪心的疼痛了!

她不禁为自己的过错后悔,为志平曾经度日如年的折磨而难受落泪。

泪水一旦滑出,她就止不住了。想到今晚,虽然躲过一劫,但没有志平的孩子,公婆又岂能放过他呢?那接下来明摆着还是要分手的。晓月便绝望地任泪水长流,她觉得志平真要是跟她分开了,那也是她偿还自己在厦门的过错吧?

志平抱着止不住泪水的小月,半天才劝她道:“别哭了,你这样哭下去我也难受。再难的事都过去了,我回去跟父母说去,等大姐怀上了,我们就再来一次,让父母相信孩子是我们的。”

小月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心里难受的哭泣,并不是因为志平去了大姐的房间。可又听到志平说,等大姐怀上了,再来一次,他又忍不住点点头。

是啊,如果老天开眼,那大姐就该怀上一个吧,她们的未来还有盼头呢!

两人又抱在一起,彼此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志平又把晓月的泪水吻掉,才安安心心睡去。

带着一丝希望,两人第二天下午就坐车回巢州瓦厂了。

然而一回来,母亲就责怪他们出门怎么这么久,她不就是回趟娘家吗?有什么好瞒的。

那一刻,志平对母亲厌恶极了,恨不得上前跟她大吵一架,但他想到现在一出门,所有的事情都依靠父母打理了,他又如何逞强呢,只能乖乖地听话?

然而,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拖延问题在母亲面前并不能把问题拖没了,反而会越来越严重。

一个星期后,母亲又拦住儿子,当着父子俩的面说了一番话:“我不会因为你们去了上海,就等着大姐怀上孩子啊,就不再追求这事。这事要分开说,瓦厂,我跟你爸会把全部精力放在厂里,你能根据业务量大小调整自己,先把婚离了再找个合适的人家。”

志平不解地问为什么要逼他离婚?

“因为她家庭不合适,我们张家的孩子就不能要这种人来做妈。”

志平惊讶极了,他想到母亲已经不仅仅是瞧不起晓月,而瞧不起陈家了,她都断然不接受跟陈家有任何牵扯了!

虽然一开始就瞧不起陈家,可那时他们尚且对晓月抱有一丝希望。可现在看来,晓月骨子里流淌着陈家放荡的血脉,这才是父母坚决逼他离婚的理由吧?

志平冷静下来后没法反驳父母,虽然他觉得此时的晓月比刚结婚时还听话。他能接受犯过错误的晓月,甚至他认为不犯错误,不把爱情蹂躏一遍,那就算不得是真爱。但他没有对父母这样说,或者说了父母也不懂吧?

回到房间,他又无法对晓月开口,只唉声叹气,全无主意了。过了好久,晓月才说了一句:“你听他们的话吧,我犯的错误我自己承担。”

志平一时没明白晓月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解地追问,晓月才说:“你们一家人不能关系破裂,毕竟这个厂能挣到钱,所以我选择退出。离婚,是我很难说出来的话,但离了对我来说就当是赎罪了。因为之前,自己到厦门后,实在不像话,在上海那一个晚上我都受不了,可我在厦门让你难受了两个月,天天熬的什么日子呢?所以我选择退出,让你们家也平静点。”

志平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晓月发呆,他真没想到晓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而这些话也一定是晓月在心里考虑很久了吧?

那最后一句“让你们家里也平静点”,尤其让志平感动。他们家总是不安静的争吵,第一次办厂还没倒闭时就吵,后来倒闭也吵,后来他接手老姜的包装箱也跟父亲大吵过,后来晓月回来了,看到 她穿着打扮也各种看不惯地吵。这次晓月断然说选择退出也是对这个家庭的放弃了,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吵了?

今晚志平像是第一次发觉晓月的冰雪聪明和心地善良,只听晓月继续说:“我确实书读的不多,不会像你那样能说会道,可我心里明白所有的事情。我也喜欢装作什么都不懂,一脸崇拜的听你说。只是那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有时想想厂里不赚钱的时候,你爸妈还能包容我们没有孩子,但现在厂里每年都能赚十几万了。你们本来就看不起我们一家人,现在更加瞧不起了,所以这才是我们走不下去的主要原因吧?”

志平惊呆了,他今年明显觉得母亲对待晓月不像以前那样包容的态度了,现在听晓月这样一说,可不就是这个原因吗?唉,看来晓月身在其中的煎熬才会有如此清醒的认识是吧?

“最初一直希望你的瓦能卖好,盼望着粮食局的业务能把我们拉起来,现在终于有这么一天了,可又怎么样呢?还不如不赚钱的好,或许这就是命吧?”

晓月的话里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悲伤。志平抱住晓月,泪流满面,不让她再说了,很多事情晓月能感知到,但从没说过。

能感知到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也就够了,说不说出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星期五下午,一周的最后一天办公的时间,志平和晓月去了民政局二楼的离婚大厅,也许是办理最后一个离婚的了。工作人员见两人都一脸愁容,他们见过太多这样饱受婚姻折磨的脸,什么话也没问,直接拿了表格登记,然后收回结婚证改了个红色的“作废”两个字。签字的时候,志平把姓名签的歪歪扭扭,像是难过的撑不住要跌倒。晓月却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写完“陈晓月”三个字,她对待离婚格外认真,仿佛如她所愿,以此赎罪!

那本枣红色的离婚证三个银白字,看起来那么凄凉。志平跟在晓月身后,一步一步离开民政局。到门口时他一回头,那个拱形的门楼犹如墓穴,心里就想到爱情真的埋葬了!

二人走到巢州街头,志平问晓月下一步去哪里?

“深圳吧,那里的工作机会多,再不行就去东莞做服务行业,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志平一惊,想到晓月还是深受大姐的影响。但晓月离婚后并没有去上海, 他还是觉得晓月跟娘家人不一样,算是跟他在一起五年有了本质的区别吧?

志平心里划过一丝安慰,又莫名的难过,他才知道有些事的结束,其实才刚刚开始。

“你会给我打电话吗?我这手机号一直不变,志平望着晓月,几乎有种可怜的乞求!

“我如果回来,只会去小徐家了。”

志平知道小徐嫁给本镇上一个木匠,日子过得平淡而踏实。

过了一会,晓月才说她回来能不能打他电话,要看情况了,他如果结婚了,那她就不打扰他了。

志平这才想到自己像是钻进一片弥天大雾里,被母亲牵着一步一步离了婚,后来的路怎么走呢?他会再组建家庭。

那晓月当然不会再打扰他了。志平最后一次看到小月消失在出租车里的背影,她坐后排仰着头,仿佛一路憋住的伤心委屈,终于可以不当着志平的面而痛哭一场了。志平忽然想到,昨天该多给她2000块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