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饭馆时,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大风吹着,姜清身上的袍子猎猎作响,赵粲忍不住裹紧披风,顶着狂风问他:“你真的不冷吗?”
姜清说:“一点点吧。”
“那我们快点回去了,说不好等下要落雨的。”赵粲缩了缩脖子,“今年的冬天怎么比去年还冷啊,这还不到下雪的时候呢!”
姜清回头看他一眼,默默走在他身前,为他挡住一些风,不过因着他身形瘦削,也没有多大作用。
“你平时注意锻炼,别光顾着读书。”
赵粲说:“要是慕容翊在就好了,他的肩膀很宽呢,足以挡住冷风。”
姜清转过身去,不怎么高兴地看他:“那你去喊他来,他现在说不定风一吹就倒,还不如我呢!”
这模样不禁让人想到炸毛的小兔子,赵粲连忙给他顺毛:“我也就是说说罢了,他是你的师弟,肯定是比不过你的。”
姜清哼了声:“倒也不必这么违心。”
赵粲咳嗽一声:“快走吧,回去晚了,我娘又要唠叨。”
……
日暮时分,天上落下小雨,带着初冬的寒凉之意,抬头只见天际黑沉沉的,黑云在上空凝聚。
姜清撑了油纸伞出去,谢珩的车驾正好停在门前。
“这点小雨,怎还送伞出来?”
姜清歪了下头,将手里的伞柄递到他手中:“雨落在身上难免潮湿,现在可不比夏日。”
谢珩顺势摸了下他的手骨,触手一片冰凉,眉眼间顿时凝重几分:“清儿自己也知道,那就该多穿一些,不要贪凉。”
“哪是贪凉,穿多了笨重,难受。”姜清说。
两人撑着一把伞朝府中走去,文安将手里的缰绳塞到小厮手里,才跟上了上去。
谢珩道:“今日得了一点赏赐,是御用的雪绒棉,轻薄暖和,我让人赶制几身衣裳出来,清儿穿着正好。”
姜清有些意外:“殿下立功了么,怎么又得了赏赐?”
谢珩叹息一声,面上带着几分忧愁,姜清不由转头看他:“怎么了?”
沉默了片刻,他才回答:“今日钦天监上报,说今年冬天恐有暴雪,天气严寒非常,需得提前做好防备。”
姜清心头跳了下:“暴雪…… 可说是哪个方位?”
谢珩摇摇头只说:“越往北天气越冷,我有些担心雁回城。”
姜清绕到另一边去,和谢珩闲着的那只手十指相扣:“不如修书一封,送去雁回城,让舅舅提前提防。”
谢珩撑着伞往他那边移了移:“我正有此意,只是觉得,这个冬天会不好过。”
富贵人家自有烧不完的柴火、吃不完的米面,但是贫苦百姓呢,若真有雪灾,他们恐怕连饭都吃不起。
姜清说:“不如放出一点风声去,让百姓多囤一些木柴和粮食,同时再暗中派人稳定物价,不让商贩趁机牟利。”
谢珩想了想,觉着这也是个办法,柴火平日也要用的,多囤一些也没什么,有备无患。
他点点头:“我这就吩咐下去。”
回到清晖院后,让人上了两碗热汤,喝过后,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谢珩心里想着事情,不自觉地蹙眉,姜清俯身过去抚平了他的眉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殿下不必太过忧虑。”
上天既要降雪,凡人如何管得了?
只要防着,不让人借这事大做文章就好…… 姜清顿时一愣,脑中闪过什么东西,他喃喃道:“灵泉镇……”
莫非玄幽等的就是一场暴雪?
可这又是为何?
谢珩抬眸看他:“灵泉镇怎么了?”
“之前师叔同我说,尽量想法子,不要让外地来的学子在灵泉镇落脚,我便怀疑,他是否知道灵泉镇要出什么事。”姜清说。
谢珩目光变了下:“他可有说别的?”
“没有,看他那讳莫如深的样子,恐怕也是有口难言。”
谢珩心中起了疑虑:“师父到底想做什么…… ”
真要说起来,玄幽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但谢珩又实在想不到他在谋算什么,对玄幽而言,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么?
姜清抿抿唇:“师叔曾隐晦说,他的时间不多了。”
谢珩眉心一跳,心里浮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清儿,你看过的那些志怪话本里,是否说过,清修之人是为了什么?”
姜清神色微惊:“求仙问道,自然是为了长生不死,可这只是编造出来的话本,怎能当真?”
谢珩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师父所求,与常人不同。”
“他今年高寿?”
谢珩轻轻眯眼:“他至少已走过一百三十余个春秋。”
所以,时间不多了,是这个意思么……
两人对视一眼,目中皆是无法言说地惊惧,竟然真的有人可以预知自己的生死么?
姜清干笑着说了句:“他老人家在阎王殿也有关系不成……”
谢珩心头惊得不轻,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冷静了几分:“此事,我…… ”
正欲说什么,却突然有人前来,谢珩只好止住话头。
来人正是影一,素来沉稳冷静的面上似乎带着几分焦躁。
谢珩眸色一凝,问道:“发生了何事?”
影一欲言又止,心里想着会不会是自己关心则乱了,但又实在焦虑不安。
姜清看他这模样,不由问:“可是上官师兄那边的事,你若想告假,直接去便是。”
影一顿了下,连忙拱手道:“殿下,属下有一事相求。”
谢珩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模样,连忙正色起来:“但说无妨。”
影一说:“自从那日,在府中聚餐过后,上官柳就再也没有回过山外楼,杜眠也打探不到他的消息,这从未有过…… 属下担心…… 殿下能否移步,去别院看看是怎么回事?”
谢珩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起身欲往外走,只是刚到门口,又疑惑地停下脚步,目光审视着影一,问他:“已经过去快十日了,怎么现在才说?”
“自从玄幽前辈来了以后,他时常留在别院,之前属下并未在意,只是这几日也不见人影,这么多天下来,不免担心,他虽说懒散,但不会这么久不过问山外楼诸事的。”影一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