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的一只胳膊向前伸去,长期握剑柄的虎口磨出一层厚厚的茧。
他宽大的手掌即将勾住高门槛。
又一支长箭划破长空而来,伴随着凄惨的叫声。
宫人的手被长箭死死钉在了门槛上。
沈清澜强压住内心的恐惧,怔怔地看着被牢牢钉住,满手鲜血还在挣扎的手掌。
“就差一步!殿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走。”
少女替宫人深感惋惜。
宫人的五指痛苦地张开着,似在痛苦地呻吟。
被一箭贯穿的地方,鲜血顺着箭身蔓延,与朱红色的门槛融为一体。
“又何必假惺惺大发慈悲,给他希望?”
“孤给过他机会,被太子妃拒绝了!”
沈清澜:“……疯子!”
*
今日的一切都来得突然,她被动见证着一切。
大年初一哪里还有一丝节日的氛围?
她只要一闭眼,就是梅贵妃高举皮鞭抽打他,而他也报复了出卖他的人。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不过卑微在他的权势下苟活。
她才是最无辜,最需要安慰的那一个好吗?
一想到这,沈清澜正想将自己手中端着的瓶瓶罐罐丢弃!
东宫正殿内此时还灯火通明。
沈清澜进来时,安静坐于书案前的人,仿佛与白日发疯的不是同一人。
灯火幢幢下,他格外的认真。
直到自己行到跟前,他才抽空掀起眼帘看她一眼,很快视线又回到案上。
蔡公公提着食盒进入,见一袭红色宫装,卸下粉黛,清新脱俗的少女正托着下巴,似要进入瞌睡状态。
白日二人多说一句都能打起来的地步,这会竟摒弃前嫌。
太子妃这样好性格的人,在这宫里,还真是不多见。
难怪太子……
蔡添祥摇摇头,不敢再揣度主子的心思。
“殿下您看……”
蔡添祥上前轻语,示意他放下忙不完的公务:“太子妃还在等您!”
少年玄色织金暗纹的长袍,在烛火的映衬下徐徐生辉。
拂袖搁笔。
他其实就是想让她在身边多陪陪自己。
毕竟,她一旦走完形式上对他的关心,她便也就走了。
今日的伤药,只怕也是经宫中人提醒才为他寻来。
羡临渊上前,拂袖坐在她身边的主座上。
许是蔡添祥布菜的动静,扰了她的美梦,枕在手背上懒懒动了动。
“叮——叮叮——”
筷子敲击瓷碗边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将她拉回。
她本能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脸,又摸了摸嘴角。
她的兄长们总爱取笑她的睡相难看!
打趣她哈喇子都快流到外祖家了!
“嗯,太子忙完了?我睡了多久?”
坐在她对面的人食不语。
她噘嘴,回他一个无语的眼神,转而对蔡添祥说道:“若有下次,公公请记得唤醒本宫。”
“是”蔡添祥恭恭敬敬道:“不知太子妃会在此,奴才这就令人添副碗筷。”
说着不等她拒绝,人便已走远。
沈清澜对上手边多出的碗筷愣愣,又看了看吃得真香的人。
自己的食欲仿佛被他的现场吃播带动,伸手不动声色,也吃了起来。
晚膳本也没心情吃,只胡乱对付几口。
翡翠大虾肉质q弹肥美,入口带着鲜甜的味道。
她忍不住又夹了两只。
对面之人放下筷子,看着她这一举动,稀松平常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孤苛待了太子妃!”
沈清澜将一只剥壳的虾,像上次一样塞进他一张一合的口中。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她也吃得差不多,这个时辰也不宜吃得过饱。
容易积食!
她净了手,对着被放到一旁的瓶瓶罐罐说道:
“当人人都像你一样忙起来废寝忘食?”
对面之人,细细品尝完送到嘴边的肥美大虾。
“太子妃也知道自己整日无所事事,既然如此,不妨从明日起,太子妃每月的俸银减半?!”
“你还是不是男人?”
俸银减半?
她也是入了东宫才知,宫里处处都需要银两打点。
虽说,她的陪嫁也有不少。
大多都是御赐之物。
一旦她脱离皇家,她带不走不说,如数奉还也有可能。
宣仪公主的那份,是人情往来,将来都是要还的。
若这样算下来,她能动的也就自己从沈府带来的嫁妆。
以及,瑞阳侯府对她的赔偿。
初入东宫之时,她为打听他的消息,就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孤是不是男人,太子妃不是验证过?”
沈清澜好汉不吃眼前亏,赔着笑脸,“呵呵,殿下误会,是臣妾一时失言。”
她尬得恨不能钻进地缝,起身去取对面的药。
“你去哪?!”
突然被人喊住,她顿在原地三秒。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动不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太子妃真当孤的正殿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我何时要走了?呐~”她对着不远处放着的药瓶抬了抬下巴。
“我只是想取个药而已。”
沈清澜不解地看着他。
羡临渊:......
少女取药又折返。
伺候的宫人手脚麻利地将桌上膳食收走。
沈清澜将东西放下,坐在紧挨着他的圆凳上,“殿下把衣服脱了。”
他身子僵住,拢了拢衣领,嘴角不自然抿了抿,挤出一句:“不必,上过药了。”
“上过了?”
沈清澜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羡临渊,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少女轻哼出声时,对上他冷冷的脸孔。
她连忙收敛了嘲笑,上下来回在他身上游走的眼神,似在说:
他的身子,她又不是没见过,这会倒是矜持上个什么劲?!
今日可是带了十足的诚意而来,为保住自己每月那点俸银。
顺便再旁敲侧击他两句。
好叫他往后离瑞阳候府那位远些,也省得再惹怒梅贵妃,殃及她。
伺候的人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低垂着头退守至殿外。
坐着的人,依旧没有转过身去,警惕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
试图从她身上看出破绽。
她每每这么主动,都心思不纯。
当然,不是指的她垂涎他的身子,而是她此时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
抑或者,有什么他难办的有求于他。
在他的注视下,她拧开了药瓶的塞子,又取了白净的棉布,蘸上了些许药膏,
“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