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虽然诗作尚可,但她终究只是妾室,这样贸然出现在宴席上会被人诟病。
文许言的心里想的是自家的脸面,所以赵姨娘出现,他的内心里并不舒服。
想当年文许言宠妾灭妻生出多少闲话来,现如今想到自己愚蠢的作为,文许言还有几分羞赧。
若是换作从前,文许言一定大大方方的把赵姨娘介绍给同僚们认识。
那时候的他好像被猪油蒙了心,一点都不为侯府的颜面着想,尽顾着恩爱了。
现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文许言自然也成长了起来,他开始恪守这个时代的规则了。
文许言脸上的表情像下了霜花一般,冷酷而凝重。
赵姨娘的诗作出众,举止大方,本没有太大的过错,可文许言的心里就是有说不出来的难受,比吃了苍蝇还让他难受。
短短几分钟,文许言腹诽了几次,她出来做什么?这是要作什么妖?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不行吗?
郁诗文才是这个家里的当家人,她把一切都打点妥当了,然后再退到后堂,光是这份心思就让人心生欢喜。
此时文许言正是高兴的时候,赵姨娘贸然出现,让文许言的心里产生了诸多的情绪。
青青姑娘仔细打量了赵姨娘一番,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地凝固了。
赵姨娘也注意到了青青姑娘,“这一屋子老爷们,居然还冒出一个姑娘来,真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赵姨娘话音刚落,文许言便把她拉开了,他明白,女人之间的战争不知道何时就开始了。
见赵姨娘出言不逊,青青姑娘的脸色也开始不善起来。
“我自然不合时宜,可这位自称主母的妇人好像也不是正妻吧。”青青姑娘的嘴巴也没有饶过她。
这时人群里也有人认出了赵姨娘,“我当是谁呢?她不是破落秀才家的小闺女吗?为了富贵荣华逃了张家的婚。”
“哦,原来当初文翰林就是为她闹得满场风雨。”
“那时节文翰林是真宠她,主母娘子都要退居到她的后面。”
“我还说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文翰林甘愿被天下人骂呢,今日果然见到了。”
此时席间成了大家的“吃瓜”现场,一群文人打算以此再作一次诗呢。
“宴开春日时,忽闻女娥声。秀色翰林家,蹙眉似琼瑶”。
“王兄这首诗也是堪堪能过。”
“那周兄你也来一首如何?”
“好,来就来。”
“娉婷佳丽胜金仙,拜谢当年君相携。廊下数坛醴泉醉,原是翰林宠娇娥。”
文人在一起就这点子事,什么都要写诗作歌,本来文许言觉得大家已经忘了这档子事了,没想到赵姨娘一出来,那起子蠢事又被重新提起,更加让他难受的是,这帮子酸文人,居然还作起了诗。
“大家都作诗,那我也不好坐冷板凳了,我也来一首吧。”青青姑娘略一沉吟,一首诗作便成了型。
“莲花芙蓉羞相比,白雪红梅遥相妒。本是地上蒲柳姿,奈何非做明月斯。”青青姑娘这首诗不再是单纯的夸赞了,诗里暗含着讽刺。
“她可没有大家说的那样好,不过是妾室,总想着与正室夫人争宠,可见得也非良善之人。”
“有道理,夫人都没有出来,她倒是登堂入室了,太不成体统了。”
这边大家都在讨论着赵姨娘,文许言那边也是“风起云涌”。
文许言把赵姨娘拉到内堂,狠狠的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你为何处处这般不省事?夫人都知道回内堂,你还要拿着醴泉酿出来招摇。”
赵姨娘委屈得眼泪直流,“我不过是出来招呼一下客人,我何错之有?就因为我是妾室吗?当初主君也是允许我置办酒席的,现在我怎么就不能出来了?”
“你,你……你懂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吗?”
“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恕妾身愚钝,不懂什么意思?”赵姨娘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探寻。
文许言的脸色极其难看,好像挂了一层霜花,又冰冷又无情。
“我懒得解释什么,但总之一句话,你不要再出现了,你好好的在珠玉阁养着身子,需要什么去找夫人便是。”
为什么不要再出现了,到底是什么变了,赵姨娘的心里打了无数个问号?
赵姨娘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淡然的笑容,这笑容比哭还难受。
她慢慢地牵起了嘴角,又慢慢地收敛起笑容,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人的崩溃就在那一瞬间,赵姨娘的内心好像一座雪山一般,慢慢在经历着崩塌。
她以为文许言不理她,是因为过去的她太任性了,现在她发现,文许言的心肠原来这般的硬。
曾经他宠她时,可以与全世界为敌,现在他的感情淡了,就连她出现在席间,文许言也觉得没有面子。
“文许言!你是不是认为我给你丢脸了,曾经那些恩爱都是你的污点,你那些惺惺作态都是你一时的轻狂,并非真的宠我,我只是你的一个玩意,喜欢了拿出来逗逗,不喜欢了,我就是那笼子中的雀儿。”赵姨娘狂怒地吼道。
文许言没有接赵姨娘的话,他淡然地说道,“你何时变得这般不讲理了,整日里胡说八道的。”
此时赵姨娘的怒火却燃烧得无法平息,“主君的事情,我一个做妾的自然管不了,可主君自己瞧瞧,你屋里的妾室还少吗?红樱、清颜,现在是不是又要多个青青了?”
如果愤怒可以化成火焰,赵姨娘的怒火便可以把整个宅院给烧了,她歇斯底里的声音根本无法掩住,即使隔着厚厚的墙壁也挡不住,外面的人也可以听得真切。
文许言见赵姨娘高声斥骂起来,生怕被外间听见,他立刻上前捂住赵姨娘的嘴巴。
赵姨娘拼命挣扎,不让文许言捂住她,“你还想捂住我,被我说到痛处了吧。”
赵姨娘对着文许言一阵踢打,“你就是一个背信负义的人,怎么了?还不让我说吗?还想捂住我,你也让外面的人来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整日里礼义廉耻地挂在嘴边,可你有几分是做到了?”
赵姨娘越骂越痛快,索性不给文许言留面子了。
“有了这个还想那个,你这得陇望蜀的性子不知道随了谁?”
赵姨娘骂得起劲,文许言一脸的“黑线”,“你再如此胡说,我,我……休了你!”
文许言说出休字时,赵姨娘突然闭嘴了,两人愣了半天神,这个休字仿佛定身咒一般,让两个人都呆住了。